第一章
扑跪在陆欢身边,看着他惨白的脸,嘴角蜿蜒的血迹,还有青紫肿胀的眼角和额角,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砸在他沾满灰尘和血污的衣襟上。
你……你怎么样她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想碰他,又怕弄疼了他。
陆欢艰难地掀开眼皮,视野有些模糊,只看到一张梨花带雨、满是惊惶和担忧的绝美脸庞,在暮色里像是误入凡尘的仙子。他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示意自己没事,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断断续续地说:没……没事……姑娘……你快走……他们……可能还会回来……
我不走!沈怡的眼泪流得更凶,她看着这个素不相识、却为自己豁出命去的陌生人,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和暖流。她用力撑起他一条手臂,环过自己纤细的肩,我扶你……回家!
陆欢的家,在芙蓉镇最偏僻的西头。一间低矮的泥坯房,墙壁被经年的雨水和烟火熏得斑驳发黑。屋顶盖着厚厚的茅草,几处塌陷的地方用破席和石块勉强压着。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草药、潮湿霉味和烟火气的味道扑面而来。屋里极其简陋,一张用木板和砖头搭成的床铺,一张瘸腿的桌子,墙角堆放着晒干的草药和几个破旧的瓦罐。唯一算得上家当的,是屋角一个用石头垒砌的小小炉灶,上面架着一口边缘豁了口的铁锅。
沈怡咬着牙,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将陆欢弄到那张硬邦邦的板床上。她从未干过这样的体力活,额上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呼吸急促。
水……那边……陆欢虚弱地指了指墙角一个缺了口的粗陶水罐。
沈怡连忙跑过去,舀了半瓢浑浊的水,小心翼翼地喂到他嘴边。陆欢就着她的手,小口啜饮着,冰冷的浊水滑过火烧火燎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他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绝色女子,她昂贵的锦缎旗袍下摆沾满了泥土和暗红的血污,发髻也松散了,几缕乌黑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可那双眼睛里的焦急和担忧,却是如此真实。他心头莫名一热,又有些窘迫于家徒四壁的窘迫。
姑娘……谢谢你……我……我歇会儿就好……他试图撑起身,一阵剧痛从后背和肋下传来,让他眼前发黑,又重重跌了回去。
别动!沈怡按住他,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那是金陵沈家大小姐骨子里的东西,此刻自然流露,你伤得很重!她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墙角那些晒干的草药上,忍冬藤、三七根……还有连翘她快步走过去,仔细辨认着那些草药。
陆欢有些惊讶:姑娘……懂药
沈怡没有回答,她迅速挑拣出几样,拿到灶台边。她笨拙地生起火,用那口豁了边的铁锅烧水。火光照亮了她沾着烟灰的脸庞,也照亮了她眼中专注而坚定的光芒。很快,一锅散发着浓郁药香的汤水熬好了。她小心地盛出一碗,吹凉了些,端到床边。
来,喝了它。她的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天生的权威感。
陆欢看着她不容拒绝的眼神,顺从地就着她的手,一口一口将苦涩的药汁咽下。一股暖流顺着食道蔓延开,仿佛真的驱散了一些体内的寒意和疼痛。他看着沈怡,看着她细心地将干净的布条浸在剩下的药汁里,然后小心地为他擦拭额角、嘴角的血污和淤青。她的指尖微凉,动作却异常轻柔,带着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近乎虔诚的专注。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映着灶膛里跳动的火光,也映着他狼狈不堪的影子。陆欢的心,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有什么东西,在这破败的泥屋里悄然滋生,破土而出。
日子在陆欢的小泥屋里悄然滑过。沈怡没有离开。她拿出贴身藏着的最后两块银元,托隔壁好心的大婶买来米粮和干净的布匹,暂时维持着两人的生活。陆欢的外伤在沈怡的悉心照料下渐渐结痂、褪去青紫,但内腑的震荡和肋骨处的伤,却需要更精细的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