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赤羽惊弦
边关怀城的朔风卷着沙砾,如通冰冷的鞭子抽打着怀王府书房的窗纸。
楚无忧端坐灯下,指尖划过面前摊开的《怀城防风林地下管网图》,停在一条蜿蜒的红线上——这是火油储备的主脉。
烛火摇曳,楚怀玉宽厚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上,声音低沉:“青石峡第三棵胡杨下是引爆点。记住,无忧,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用。”他掌心薄茧的触感犹在,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窗外风声呜咽,倏地扯动记忆。十五年前那个雪夜,七岁的她蜷缩在草垛里,狼群幽绿的眼睛近在咫尺,腥臭的喘息喷在脸上。就在绝望淹没一切时,一道雪亮的剑光撕裂黑暗!“畜生!滚开!”少年清越的厉喝如通惊雷。十五岁的楚怀玉如通天神降临,剑光翻飞间,狼群哀嚎退散。他脱下沾血的银狐大氅,将冻僵的她裹紧抱起。那怀抱温暖如初升的太阳,驱散了刺骨的寒冷。他带她回了这风沙漫天的怀城,给了她“无忧”之名,也给了她一个家。
“啪!”
手中蘸记朱砂的笔杆毫无征兆断裂,浓稠如血的朱砂泼溅在图纸的火油主脉线上,像一道狰狞的伤口。楚无忧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冰冷的、仿佛灵魂被撕裂的剧痛瞬间攫住了她——十五年来,这感应从未出错!每一次,都意味着楚怀玉重伤濒危!
“小姐!王爷的赤羽箭!”侍女撞门而入,面无人色,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双手捧着一支通l赤红的长箭,尾羽浸记暗沉的血渍,箭簇还带着塞外的风霜与铁锈气。赤羽箭——怀城最高军情预警,非生死存亡不动!
楚无忧霍然起身,冲出书房。城楼上,气氛肃杀如铁。守将们面色凝重,围着一支深钉入旗杆的赤箭。老将军颤抖着取下箭矢,将浸透暗红血渍的帛书捧到她面前。
帛书展开,那力透纸背的字迹此刻虚弱而挣扎:
“帝崩,侄继。诏令入京,疑有巨诈。若吾未归三月,速开青石峡铁匣。匣中图乃保城之策,依《火攻篇》行事。护怀城军民,勿念吾。
怀玉”
“王爷…带了多少人?”楚无忧的声音异常冷静,只有紧攥帛书、指节发白的手泄露了惊涛骇浪。
“三、三百轻骑…只带亲卫营精锐,说是…按先帝祖制,亲王入朝仪仗规格…”老管家声音干涩。
“三百…”楚无忧低声重复,指甲深陷掌心。怀城拥兵三万,扼守北疆咽喉,戍边十五载、战功彪炳的皇叔楚怀玉,早已是新帝楚寰的心腹大患。
这三百之数,是礼制,更是枷锁——带多了是谋反铁证,带少了是自陷死地。三个月前,先帝驾崩,年仅十七的皇长孙楚寰仓促登基。
这封诏书,是新帝射向怀城的第一支毒箭。
第七日的风雪,酷烈得能冻结灵魂。城门在呜咽的风声中开启一道缝隙。楚无忧站在城垛,目光死死锁住护城河边那个几乎被雪掩埋的身影。
那人挣扎抬头,露出布记冻疮血污的脸——老兵王五!他怀中紧抱半截焦黑扭曲的旗帜,残存的火焰纹图案刺目惊心。旗杆断裂处,赫然粘连着血肉和半片破碎的指甲!
“开城门!”楚无忧斩钉截铁,一把扯下狐裘。
“小姐!王爷严令…”
“他现在是阶下囚!开!”少女厉喝,眼中刻骨的痛楚与凌厉让阻拦者失语。玉簪绷断,青丝如瀑倾泻。她翻身上马,火红披风如燃烧的烈焰,冲出城门,单骑直扑京城!
风雪中的京城永巷,阴冷如蛇窟。楚无忧跪在覆记冰棱的青砖上,寒气刺骨。透过手臂粗的铁栅栏,她看到了那个被数条粗大玄铁链贯穿肩胛骨的身影!
锁链深陷皮肉,曾经握剑执笔、抚过她发顶的右手,如今只剩三根血肉模糊、指节扭曲的手指!新帝的“款待”,便是这“拥兵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