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石
灶台旁不远处的方桌上,钟沅坐在一个长条板凳上陷入沉思。
案头摆着酱萝卜酸齑,土豆丝,碗里盛着糙米饭。
虽用细瓷碗盘装着,这日子却透着寒酸。
她前世在临漳从未吃过酸齑这类粗食,夹几筷子尝过,便想放下筷子,抬眼时,撞上一旁李十五的目光。
钟沅道:“十五,你和素秋一道坐了吃。
”李十五垂手:“俺们是下人,哪能和小姐同席。
”钟沅抿唇不语。
哪家大户人家的小姐能把日子过成这般光景?素秋还在灶台边给郑氏熬粥。
钟沅夹起一筷子土豆丝放入碗中,拨弄米饭,似不经意问:“我高热时迷迷糊糊,梦见个叫贺奎的,可是府中护卫?”话一出,没想到李十五很快开口:“贺大哥是府中亲卫。
俺记得那年贺大哥说夫人差他带人去长州采办物件,嘱俺在府里安心待着,说夫人和小姐心善,不会短了俺口粮……”钟沅追问:“后来呢?”“后来俺就在府里住下,夫人和小姐待俺的确宽厚。
”“我问的是,你贺大哥人呢?”李十五良久开口:“他……死了…”“什么?”“那年府中遭难,监察司的人说贺大哥是同党,便……”
李十五偷觑钟沅,终究没敢说下去。
“因为那封密信?”李十五点点头,随后沉默垂首不再言语。
钟沅始终想不通,为何当时贺奎一口咬定说她偷盗。
本想从对方这边找找突破口,没想到……她长叹一口气,搁下筷子随即起身想离开方桌。
李十五见状以为自己说错话惹小姐不快,忙向素秋使眼色。
素秋忙道:“小姐再用些?”钟沅摇头:“没胃口,你们吃吧,我去瞧瞧母亲。
”
说罢转身离去。
她回到屋内,熟稔地翻开札记欲从中寻些更多的线索。
“咳咳……”床上的郑氏轻咳出声,钟沅迅速把手上的札记合上,放到箱子里,随后才道:“母亲,您醒了。
”郑氏温和盯着女儿许久,目光落向对方身后的匣子。
随后落向床边的剑,才缓缓开口:“我瞧你如今不似从前那般厌恶这柄剑了。
”钟沅未语,郑氏径自说道:“起初是我们走投无路,听信了那道士的偏门法子,不想你竟真的大病痊愈。
后来我便想着,只要这剑在,我家阿媛便能逢凶化吉。
”“道士?”“正是。
那道士瞧着很是清苦,可那时侯府刚被抄家,上上下下一大家子都要养活,我实在拿不出多少诊金……”郑氏指尖抚过剑身凹陷处,停住道:“此处原先嵌着块玉石,你不好奇它去了何处么?”“想是那道士缺钱,变卖了去。
又或这剑到他手中时便已没了那块玉石。
”
钟沅顿了顿,“母亲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人老了,总爱念旧。
也不知怎的,一觉醒来,便觉着有些事该与你说说……
劳烦把剪子递给我。
”“不过说来也奇,那道士眼睛看似全盲,行动倒是不受影响。
”钟沅递过剪子,只见郑氏利落地拆开她的枕头,从中掏出个缝得十分紧实的布袋子。
剪刀落下,一物滚出。
正是那块玉石。
钟沅愣住。
郑氏笑道:“咱家落魄许久,这玉石又值些银子,唯有藏在你枕头里,我才放心。
如此我想也算是没坏了这剑的风水。
”钟沅握着玉石,心里有些堵得慌。
她原以为早就丢了亦或被卖到了别处,没想到被郑氏保存的这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