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乡(9)
萧景珩半跪在狼藉的地上,右臂稳稳托着沈青黛失去意识的身体。
她轻得过分,像一片被风雨摧折的叶子,冰冷而脆弱。
温热的鲜血从她嘴角溢出,染红了他玄色的衣袖,刺目得惊心。
肩头被他误伤处的衣料碎裂,露出下面迅速泛起的青紫淤痕。
左臂被砸的剧痛,体内浊气的蠢蠢欲动,此刻都变得遥远模糊。
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识,都聚焦在怀中这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
汗水浸shi了她的鬓发,凌乱地贴在脸颊和颈侧,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脆弱的阴影。
她眉头紧锁,即使在昏迷中,似乎也承受着某种痛苦。
初见时,她是那个被他以权柄胁迫、眼中藏着倔强与警惕的低阶医女。
他怀疑她身怀的金针秘术,怀疑她与新辉教的关联,将她视为棋子,也视为需要警惕的变数。
后来,城隍庙废墟,她以医者的敏锐洞穿邪药本质,临危不乱,她冷静分析,果断决策。
她展现出的专业、坚韧和智慧,让他不得不正视她的价值,从猜忌到初步认可,再到将关乎生死的探查任务托付给她。
她是可靠的同伴,是破局的关键助力。
然而直到此刻,直到她为了压制他体内暴走的浊气,不顾自身真气枯竭,甚至不惜以身为盾,硬生生承受他那足以致命的一掌,直到她精血催针、力竭昏迷。
萧景珩才真正看清了这层层身份和能力包裹下的核心——她也仅仅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女。
一个本应在京城学习医术,救治伤患,虽生活艰苦但安然无恙的年纪。
却因为他,因为监妖司的卷入,因为这场席卷扬州的滔天阴谋,被拖入了血与火、生与死的漩涡中心。
她纤弱的肩膀,扛起了远超其年龄的重担;她清澈的眼眸,早已看尽了这世间最深的污秽。
怀疑早已在一次次并肩作战、一次次生死相托中烟消云散。
而此刻,充斥在萧景珩xiong臆间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而汹涌的情绪。
最深切的,是一种名为心疼的钝痛,如同细密的针,密密麻麻地刺穿了他素来冷硬的心防。
看着她苍白虚弱的脸,感受着她轻若无物的重量,想到她一路走来的艰辛与付出。
这心疼来得如此汹涌,几乎让他窒息。
她本该明媚无忧,而非在此炼狱,为救他而奄奄一息。
惊雪迅速上前,将几粒丹药塞入沈青黛口中,又用灵力探查她的经脉,脸色凝重:“真气枯竭,经脉受损,内腑震荡,但好在根基未毁,需立刻静养!”萧景珩喉结滚动了一下,干涩的喉咙终于发出声音,低沉得仿佛砂纸摩擦:“有劳。
”他小心翼翼地将沈青黛的身体调整到更舒适的姿势,避开了她肩头的伤处。
动作是从未有过的轻柔,仿佛捧着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依旧混乱、但已逐渐被监妖司掌控的战场。
暗紫的漩涡仍在天空盘踞,城内的哀嚎并未停歇。
但这一刻,萧景珩的眼神变了。
那里面除了对幕后黑手的滔天杀意,更添了一种沉甸甸的、不容动摇的守护意志。
他低头,看着怀中昏迷的少女,码头之战尚未结束,但他的战场,从此多了一个必须守护的身影。
扬州城的风暴并未完全平息,但最汹涌的浪头暂时被压下。
城东码头的核心威胁被封印,残余的活尸和活化秽物在监妖司的全力清剿下逐渐被肃清。
天空那暗紫色的漩涡虽未散去,颜色却淡了些许,翻涌的速度也减缓了,如同蛰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