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诊
并不是因为阳光刺眼,而是他总是下意识地眯起左眼看忆芝。
他怕她看见他现在的样子。
忆芝什么也没说,只轻轻牵住他的手。
回cbd的路上,两人始终沉默。
城市已经入夜,餐厅打包的晚饭冷在岛台上,包装袋没拆,谁也没动。
靳明坐在沙发里,连墨镜都没摘。
他的眼睛没有任何起色。
视线依旧模糊,像蒙着一层雾,但那并不是最棘手的事。
真正被这场病打乱的,是他原本布好的局。
禾木的缆车上,秦逸提醒他的那些话,一句句在脑子里翻上来。
白屿晨想上市,这件事从来不是秘密。
他们是大学时的创业搭档。
靳明家是书香门第,父母是高校教授,祖辈在体制内,资源和圈层都摆在那。
他骨子里就带着一种不紧不慢的情怀气。
而白屿晨,从寒门里一路考出去,靠奖学金留学,全靠自己一步步拼上来的。
他技术好,脑子快,执行力强,但走的那条路,从一开始就写着两个字——上位。
在公司刚成立、估值不过十几亿的时候,白屿晨就动过心思:把团队和技术打包卖给大厂,套现后进入资本圈。
靳明那时候劝住了,也没放在心上。
年轻,有点急功近利也正常。
况且,那时他手里有牌。
靳明凭借家族资源,把早期投资人稳稳拉进来,有父母学术圈的同僚,还有从祖辈起就有渊源的世交。
他不仅在创始股里占了大头,还跟几家老牌世交签了绑定协议。
投票时,他们是一个阵营。
他的股份加上这些老关系,能轻易压掉任何不合时宜的提案。
表面上股份分散,实则靳明牢牢掌握着方向盘。
只要手里这张牌不散,公司就始终是他的公司。
可那也只是“只要”。
一个人有没有野心,从来不值得担忧。
关键是,他有没有时机。
这几年公司越做越大,估值远超独角兽标准。
白屿晨也不再只是技术合伙人,他频繁出现在资本饭局上,一线基金、pe闭门会都少不了他的位置。
以前说“我们公司”,现在说“我觉得公司该怎么走”。
这些变化靳明不是没看见。
只是看在眼里,不等于马上可以动手。
两个人一起熬过夜、吃过苦。
靳明不是没想过直接逼退白屿晨,但他也得讲规矩。
论、贡献和对等,白屿晨都有资格坐o的位子。
他的表现也确实可圈可点。
技术上足够敏锐,有点野心和狼性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要投票权还控制在自己手里,白屿晨就永远是个好用的二把手。
靳明习惯了用投票权压制白屿晨上市的念头,甚至有点把他的反心当成游戏的一部分。
他本想给时间,等白屿晨自己想明白,继续发挥作用。
他没把意外算进去。
更没想到,摔散的不是骨头,是局势。
那些一致行动人里,秦家还稳,但于家已经换了话事人。
婉真的二叔野心不小,身边全是白屿晨的老同学。
要不是这场病来得那么急,如果问题不是出在眼睛……虽然人没倒,局就还在。
可他知道,有人早就开始数日子了。
忆芝把一杯水递给靳明,他伸手时头明显偏了一下,侧着视线去看,好像正对着直视的时候,他是看不见水杯的位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