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九章
众人从鬼市返回,竟皆是唉声叹气、一脸愁容。
白之绍问了缘由,饶是他见惯阴谲险狠,亦是不由心惊。五百斤的硝石与硫磺,若是真全用上,想必是一片涂炭生灵。他身为江湖中人,蟪蛄组织头目,长安城中有如此隐患,他本可以隔岸观火,甚至渔翁得利,可他却生起痛心疾首之心。
白楼主,眼下你有何妙见
白之绍边敲扇边踱步思忖,忽然滞了脚步,眼神亦忍不住瞬间凛厉,但立即恢复如常,只是这细微变化,没有逃过幻纱的眼睛。
璃香呆头呆脑地问道:楼主,你推测到了什么
白之绍轻开折扇,勾唇含笑,逗她道:我推测,今晚有月,无雨。
这算是什么推测嘛。璃香不满道。
白之绍转头向萧如海遗憾地摇了摇头,抱歉道:白某愚钝,单凭这些线索,确实想不出什么。
白楼主客气,那我和小崔便先行回了金吾卫府衙,日后有了其他线索,再来霓裳楼叨唠。
好说。
萧如海便不再停留,和崔慕白告别众人,快步出了霓裳楼。
子时,霓裳楼,二楼。
白之绍站在楼榭二楼,凭栏眺望,月光在他眉睫之间流淌,只见头顶是明月高悬,远处是灯火璀璨,耳畔是余音缭绕,脚下却是清冷银霜。
今晚,他没有执扇,而是用指腹细细摩挲着一枚玉佩,此玉佩原本通体白玉,其中似是燃着火,只是,那火其实是血,由上一代掌门的血汇入其中,玉碎人亡,再由下一代掌门将碎玉黏合,一代传一代,如今,落在他手里。
这枚玉佩原本静放在匣子里,一直束之高阁,似是遗忘,可是今晚,他却罕见地取了出来,已摩挲半炷香有余。
白之绍心中有事,就连幻纱靠近,也并未察觉脚步。
因是酷暑,白之绍平日只穿着葛布织就的衣袍,此物薄如蝉翼,颜色洁白胜雪,捧在手中,仿若春风拂面般柔软,又似雪花簌簌般轻薄。
故而,幻纱取来一件外袍披于白之绍双肩之上,白之绍霎时收回意识,抬手轻轻按住幻纱还未来得及撤去的手,微微侧靥,抿出一笑,道:你来了。
楼主,夜晚风大,小心着凉。幻纱心中一悸,看着他的指长而竹匀,骨节微微凸起,此刻,轻轻停留在她的手背上,她不反感,但不知如何应对,只好借着为他收拢外袍,先行一步抽出手,又装模作样为他细细整理一番,白之绍苦笑一下,松开手,漫不经心敛回视线。
幻纱率先问道:楼主单独召见幻纱,可是有所吩咐。
白之绍不知可否,只是促狭反问道:你为何说是我独自召你
楼主之前说今晚有月,无雨,既然是今晚,自然最迟不过子时,楼主又提到有月,整个霓裳楼,凭栏观月此处最佳,楼主隐隐而说,便是只想单独见我。幻纱清晰地道,正因猜中白之绍弦外之音,待子时一过,伊真、璃香甫歇,她便打开房门,来到了这楼榭凭栏处。
知我者,幻纱也。不错,我心中有事,但得瞒了她们,只能与你倾说。
幻纱目光落在指尖的那枚冰火玉上,诧异地小心试问道:楼主,是想老楼主了
今日,听了你们一探鬼市之事,萧如海虽只是金吾卫一小小长官,尚能说出那番激昂陈词,想必多多少少也代表了李唐朝廷的意思,李唐先是允许妄图倾覆它的蟪蛄组织存在,现又能睁只眼闭只眼允许鬼市存在,确实让我意外。他玄宗皇帝贵为一国君主,明明万人之上,尚能容天下难容之人,成天下难成之事,为何我们还要求天下人人公平,事事正义,倘若不是,便举旗倒戈、拔刀相见,口口声声要覆灭此朝,还我白日昭昭,可说到底,他才是当权者,我们才最该是被覆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