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每一步都带着金属的沉重质感。
他在零身边停下,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将零彻底笼罩。他没有立刻蹲下,只是居高临下地、如同审视一件被遗弃的破损兵器般,静静地看着水洼中气息奄奄的零。链锯剑低垂在身侧,锯齿链依旧在缓慢地旋转,发出低沉的嗡鸣,如同野兽压抑的喘息。
时间仿佛凝固。只有水滴从高处滴落的空洞声响,以及零那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带着血沫的喘息。
终于,男人动了。
他缓缓地、如同放下千斤重担般,屈膝半蹲下来。金属护膝砸在泥泞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没有去碰零的身体,只是伸出那只没有握剑、戴着磨损严重露指皮手套的左手,动作带着一种与其狂暴形象不符的、近乎刻意的“轻缓”,拨开了零被污泥和血块粘结在额头的乱发。
灯光下,零那张沾满污垢、因失血而呈现死灰色的脸完全暴露出来。年轻,却过早地被痛苦、饥饿和死亡的阴影刻满了沧桑。眉骨处一道尚未完全愈合的旧疤,嘴角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和泥浆。即使濒临死亡,那紧抿的唇线和深陷的眼窝,依旧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倔强和警惕。
男人的目光在零的脸上停顿了片刻,尤其是在那道眉骨的旧疤上停留了一瞬。他那只露出的、布满老茧和细小疤痕的手指,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接着,他的手指下移,没有去探鼻息或脉搏,而是带着一种明确的目的性,探向了零那件被鲜血浸透、破烂不堪的外套——内侧靠近胸口的位置。
指尖触碰到了粗糙的布料和粘稠的半凝固血块。他拨开破碎的衣襟,动作依旧带着那种刻意的“轻缓”,仿佛在触碰一件极其脆弱、又极其危险的物品。
衣服内侧那个隐蔽的口袋……空空如也。
男人的动作停顿了。面罩下,那双冰冷的眼眸微微眯起,锐利的目光如同手术刀般在零身上扫过。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一丝极其隐晦的、混合着失望和更沉重情绪的波动,在他岩石般的眼底深处一闪而逝。
他缓缓收回了手。
就在他收回手的瞬间,水洼中,零那涣散无神的瞳孔似乎极其轻微地收缩了一下。仿佛濒死的身体对某种极度熟悉的气息产生了最后的、微弱的应激反应。他的嘴唇极其艰难地、如同垂死的鱼般翕动了一下,似乎想发出声音,却只涌出一股带着气泡的暗红血水。
男人静静地看着,如同沉默的礁石。几秒钟后,一个低沉、沙哑、如同砂轮打磨金属的声音,透过那锈迹斑斑的呼吸面罩,缓缓地、清晰地吐了出来:
“命真硬……零。”
“命真硬……零。”
低沉沙哑的声音,如同砂轮在生锈的铁板上摩擦,穿透了零濒临溃散的意识屏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如山的熟悉感,狠狠砸进他混沌的脑海深处。
零……他在叫我的名字?
谁?是谁……
涣散的瞳孔在剧痛和黑暗的深渊边缘,极其艰难地、微弱地聚焦了一瞬。视线模糊得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血雾和污水。眼前只有一片刺目的、由机车强光灯勾勒出的惨白光影,以及光影中那个半蹲着的、高大如同山岳般的、被狰狞链锯剑和金属面罩覆盖的轮廓。
那张隐藏在锈蚀金属面罩下的脸……看不到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冰冷、锐利、如同淬火的寒铁,却又在深处沉淀着某种极其复杂、极其沉重的东西,像是被冰封的熔岩,压抑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狂暴和……痛苦?
痛苦?
为什么会有痛苦?
零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剧痛和失血的冰冷中摇曳。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只激起一丝微弱的涟漪,便迅速沉没。身体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