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了他的膝盖和手臂。他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慧娘那只冰冷、僵硬得如同铁块的手。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顺着他的指尖蔓延到全身。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慧娘从那口渗水的棺材里拖拽出来。慧娘的身体沉重得不可思议,而且异常僵硬。她的双脚踩在泥地里,身子却摇摇晃晃,仿佛关节都生了锈。她整个人的重量都倚在莫诚身上,那股从棺材里带出来的、混合着湿泥、朽木和隐隐甜腥的怪味更加浓烈地钻进他的鼻腔。
走…回家…慧娘的头靠在他肩上,声音依旧飘忽。
莫诚半拖半抱着这个死而复生的妻子,一步一滑,深一脚浅一脚地逃离这片被闪电和雨水诅咒的坟岗。身后,那口歪斜在泥水里的空棺材,像一张无声咧开的大嘴,吞噬着无边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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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纸钱狂潮
天刚蒙蒙亮,一层灰白的雾气还笼罩着柳树屯低矮的茅屋。莫诚家那扇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缝。莫诚那张一夜未眠、憔悴得如同被揉烂的纸的脸探了出来,带着一种混合着巨大恐惧和一丝隐秘兴奋的诡异神情。他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对着空旷的村道喊:来人…快来人啊!我婆娘…我婆娘她…回来了!
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猛地烫穿了清晨的寂静。
最先被惊动的是隔壁早起喂鸡的赵婆子。她端着簸箕的手一抖,谷子撒了一地,也顾不上捡,趿拉着鞋就跑了过来,隔着门缝往里瞧。紧接着,村东头早起磨豆腐的王二,扛着锄头准备下地的李老三,还有几个闻声探头出来的婆娘,都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聚拢到莫诚家低矮破败的院门前。议论声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炸开。
莫诚!你说啥胡话呢慧娘不是昨儿刚下葬赵婆子尖着嗓子,满脸不信。
诈尸了我的老天爷!李老三脸都白了,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莫不是伤心过度,失心疯了吧有人小声嘀咕。
就在这时,门缝里,一个身影缓缓走了出来,站到了莫诚身边。正是慧娘!
人群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扼住了喉咙,所有的议论声戛然而止。几十双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住那个站在晨光熹微中的女人。她穿着昨夜下葬时那身靛蓝色的粗布寿衣,皱巴巴地贴在身上,沾着点点干涸的泥浆。头发有些凌乱,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蜡黄,嘴唇没什么血色,眼窝下是浓重的青黑,整个人透着一股浓重的疲惫和难以言喻的阴郁。但,她确确实实站在那里,胸膛微微起伏,是活的!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小小的院落,连鸡鸣狗吠都消失了。只有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此起彼伏。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赵婆子手里的簸箕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剩下的谷粒滚得到处都是。李老三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几个胆小的妇人已经用手死死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
慧娘的目光缓缓扫过院门前那一张张因极度惊骇而扭曲的脸。她蜡黄的脸上,忽然极其缓慢地扯开一个笑容。那笑容僵硬无比,嘴角的弧度像是用刻刀勉强划出来的,没有半分暖意,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居高临下的诡异。
莫怕…她的声音响起,带着昨夜在坟地里那种挥之不去的沙哑和空洞,像砂纸磨过粗粝的石头,我是…回来了。她顿了顿,浑浊的眼珠转动着,似乎在品味众人脸上那凝固的恐惧,阴曹…比阳世…冷得多…也…穷得多。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莫诚。
莫诚一个激灵,像是被锥子扎醒。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声音因激动和残留的恐惧而发颤:是纸钱!是纸钱救了慧娘的命!他几乎是扑到院角一个堆放杂物的破筐旁,手忙脚乱地从里面扒拉出厚厚一沓染得半黄不黄、边缘还带着毛茬的劣质纸张——正是昨夜在坟头焚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