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
紫姑索命
奶奶总说半夜别去西厕,紫姑在找替身。
我在古书上读到紫姑是唐朝被正室害死的冤魂,听见敲墙声应答会被拖进墙里。
七月十四暴雨夜,西厕传来指甲刮墙声。
女声哀求:替我……门缝下露出青灰衣角。
我鬼使神差用奶奶的铜钥匙开了门,腐臭扑面而来。
地上散落长发和红嫁衣碎片,墙里嵌着枯手敲击。
镜中映出腐烂女鬼的脸,她冰凉的手穿过镜面抓住我手腕。
找到你了……手腕瞬间青紫。
奶奶遗像滑落,女鬼尖叫缩手,我逃出时墙塌了半面。
露出民国时被逼死的小妾尸骨,攥着半块带血铜镜。
如今我总听见墙缝里传来:你要替我吗
记忆里老宅西厕的气味,像块腐烂的苔藓,顽固地寄生在灵魂深处最潮湿的角落。无论后来我住进多么窗明几净、空气里飘着消毒水或者香氛味道的现代公寓,只要午夜梦回,那混合着陈年污垢、朽木、还有一种难以名状、仿佛从阴湿泥土深处渗透出来的甜腥气味,便会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紧接着,便是那声音——笃……笃……笃……——指甲刮过粗糙水泥的轻响,带着一种非人的耐心,一下,又一下,在绝对的死寂里,执着地叩击着理智的薄壳。
这恐惧如跗骨之蛆,啃噬了十几年,源头便是那个暴雨倾盆的七月十四。
那年暑假,我带着一身都市的尘埃和莫名的倦怠回到这座摇摇欲坠的南方老宅。父母早已在城里定居,这偌大的房子,只剩下年久失修的沉默和无处不在的奶奶的气息。她老人家走了快两年,可她的低语,她那些关于禁忌的告诫,却像这老宅墙壁上剥落的墙皮,顽固地附着在每一个角落。
囡囡啊,夜里,千万莫去西边那厕所,奶奶生前浑浊的眼睛会紧紧盯着我,枯瘦的手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这警告刻进我的骨头里,不干净!紫姑在里头候着哩……专等夜半落单的人,讨个替身,她好脱身去投胎……
那时的我,浸染在大学的所谓科学理性里,对这种乡村迷信总是报以宽容又无可奈何的笑。紫姑不过是个乡野怪谈里被反复咀嚼的名字罢了。直到那个下午,为了找一本旧课本,我翻开了阁楼角落那个落满厚灰、散发着霉味的樟木书箱。
箱底,压着一本薄薄的书册。封面早已不见,纸张焦黄发脆,边缘被蠹虫啃噬得如同锯齿。封底残留着几个模糊的墨字:《乡野异闻录》。好奇心驱使我小心翼翼地翻开它。里面的文字是竖排的繁体,墨迹深浅不一。我的目光掠过那些记载着山精水怪、狐仙鬼魅的篇章,指尖最终停在了一页描述格外阴森的文字上:
……紫姑者,唐时人也。姓何名媚,本寿阳刺史李景之妾。景妻悍妒,阴杀媚于厕中。冤魂不散,郁结秽土。其魄化为厉,常于月半显形,尤好七月望日。逢夜行孤客,则匿于厕墙之内,以指节叩壁,声‘笃笃’若促织。闻声而应者,其魂即为所摄,生生拖入墙垣,骨肉消融,化为厕泥,永世不得超脱。而紫姑得替,怨气稍解,然终难入轮回,周而复始,为祸一方……
冰冷的字句像细小的冰针,顺着指尖刺入血脉。唐时……何媚……被正妻虐杀于厕所……月半索命……应答即死……拖入墙中化为厕泥……每一个字都带着陈腐纸张的寒气,也带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真实感。我猛地合上书,心脏在胸腔里擂鼓,阁楼昏暗的光线里,灰尘仿佛都凝结成了某种不怀好意的窥视。
七月十四。传说中鬼门大开的日子。入夜后,天像被捅破了一个巨大的窟窿,暴雨如注,疯狂地抽打着老宅的瓦片和窗棂,发出令人心慌的哗啦巨响。惨白的闪电撕裂厚重的黑幕,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