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点，又密又急，像无数细小的碎石砸在武决身上。他缩在武家祠堂那早已腐朽、漏风漏雨的屋檐下，背脊紧紧抵着冰凉的、布满裂痕的木柱。祠堂里空荡荡的，只有供桌上几个蒙着厚厚灰尘的牌位，在摇曳的、随时可能熄灭的油灯微光里，投下扭曲拉长的影子，如同沉默的鬼魅。

    祠堂外面，是武家村。一个曾经以他们家族命名的村落。如今，武家只剩他一个半大的少年，守着这片破败的祖产。村里的灯火零星亮着，隐约传来几声粗鄙的哄笑和醉醺醺的划拳声，那是村里其他姓氏的年轻人在快活。那些声音隔着雨幕传来，模糊不清，却像针一样扎进武决的耳朵。

    他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楚，才勉强压住胸口翻腾的屈辱和怒火。武家……上古之时，何等煊赫？传说中，武家先祖曾以肉身撕裂虚空，拳碎星辰，是这片东方青木大陆真正的主宰者之一。那时，这村子不过是依附武家的一处小小田庄。

    可现在呢？

    “废物武家！占着茅坑不拉屎！”

    “滚出武家村！滚出青木大陆！”那些刻毒的咒骂，白天那群少年围着他时喷出的唾沫星子，仿佛还粘在脸上，冰冷又恶心。

    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沉静下来。深深的吸了一口带着霉味和雨腥气的冰冷空气，再缓缓吐出。意识艰难地沉入体内，在一片混沌的黑暗里，努力搜寻着。

    一点微弱的光。在丹田深处，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被周围的黑暗吞噬。那是他唯一一个勉强“点亮”的穴位——关元穴。代表着最底层的一穴武徒身份。这丝微弱的力量，甚至不足以让他举起村口那块磨盘大的试力石。

    旁边不远处，隐隐还有两个更黯淡、几乎难以察觉的光点轮廓，气海穴，神阙穴。它们像干涸的池塘，空空如也，连一丝“电”也储存不了。这就是他的全部。在武家村，任何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至少也能点亮两三个穴位，而他，十五岁了，依旧徘徊在最底层。

    废物。

    这个词像烙印，灼烧着他的灵魂。

    他猛地睁开眼，一拳狠狠砸在身旁湿冷的柱子上。腐朽的木头簌簌落下碎屑，指关节瞬间破裂，渗出血丝，混着冰冷的雨水流下。这点微不足道的痛，比起心头的憋闷，根本算不了什么。

    祠堂角落里，一堆散发着淡淡苦涩气息的草药胡乱堆放着。那是他明天必须采完的份额。村里的药铺掌柜，那个总是用鼻孔看人的胖子，只给他一天时间。采不够，或者品相稍差，这个月的米粮就没有着落，甚至可能被赶出这间破败的祠堂。母亲留下的那本薄薄的《百草图解》，书页早已被翻得毛了边，上面用炭条仔细圈出的几种草药图案，此刻在他脑中无比清晰。

    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这个念头支撑着他早已疲惫不堪的身体。他蜷缩起来，在角落里那堆还算干燥的枯草上躺下，冰冷的湿气立刻透过单薄的衣物钻进来。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为明天那场注定艰难的山野跋涉积攒哪怕一丝力气。

    天刚蒙蒙亮，雨势小了些，变成了缠绵的冷雨丝。武决背上那个几乎和他半个身子一样大的破旧藤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进了村子后山那片被当地人称为“蛇骨坳”的密林。

    林子里光线昏暗，湿滑的腐叶下隐藏着盘根错节的树根和尖锐的碎石。冰冷的雨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冻得他直打哆嗦。他按照《百草图解》上的标记，仔细搜寻着岩缝、背阴的坡地。每发现一株需要的草药，他都小心翼翼地用随身带着的小木铲连根带土挖起，抖掉多余的泥，再珍而重之地放进背后的藤筐里。动作一丝不苟，这是他换取活命粮食的唯一依仗。

    筐里的草药渐渐多了起来，分量不轻，压得他本就瘦弱的肩膀生疼，呼吸也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