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遮住了她的脸和眼睛,只露出一个绷紧的、毫无血色的下颌线条。那股清冷的药草气息,因为书本被紧紧抱住,似乎更加浓郁地弥漫开来,带着一种无声的抗拒和伤痛。
空气凝固了。刚才那短暂的接触和书本的落地声,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两人之间激起了无声却剧烈的涟漪。张甜菜尴尬地僵坐着,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苏晚晴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冰冷到极致的排斥感,像一堵无形的冰墙骤然升起。他甚至不敢再用余光去看她,只能盯着自己面前空白的桌面,脑子里反复回放着那被污渍粗暴覆盖的名字,以及昨夜昏暗光线中她抚摸手腕的剪影。那污渍的颜色……和甜菜根汁液的暗红不同,是深褐的,像凝固的血,也像……某种陈年的、无法洗刷的恨意。
上午的课程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中流淌。语文老师的声音抑扬顿挫,讲述着古人的风骨,却无法穿透张甜菜心头的迷雾。他摊开课本,目光却总是不受控制地滑向旁边。苏晚晴坐得笔直,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那本散发着浓烈药草味的旧书被她小心地放在了桌肚最深处,再也没有拿出来。她只是专注地看着讲台,或者低头记笔记,但张甜菜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专注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紧绷。她的左手,始终放在桌下,放在腿上,手指无意识地、反复地抠着校服裤子的布料,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仿佛在压抑着某种剧烈的情绪波动。偶尔,她的肩膀会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颤抖一下,如同寒风中瑟缩的蝶翼。
张甜菜的心也跟着揪紧。他想说点什么,哪怕是一句毫无意义的“对不起”,但苏晚晴那拒人千里的冰冷姿态,让他所有的话语都冻结在了喉咙里。他只能沉默地陪着她,承受着这份沉重的、令人窒息的静默,以及那无处不在、萦绕不散的清冷药草气息。
午休的铃声如同解脱的号角,却又预示着另一场煎熬的到来。张甜菜几乎是逃离般离开了那个令人窒息的角落。他没有立刻去食堂,而是冲进了教学楼后面一个堆放体育器材的、光线昏暗的杂物间角落。这里灰尘弥漫,只有高处一扇小窗透进些微天光。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地呼吸着带着霉味的空气,试图驱散心头那股憋闷和那浓得化不开的药草气息。他从书包里掏出那个硬皮本子,几乎是粗暴地翻到夹着玻璃糖纸小船的那一页。
小船静静地躺在写着他和苏晚晴名字的空白处,在昏暗的光线下,失去了彩虹的光泽,显得脆弱而单薄。他用指尖极其小心地、近乎虔诚地触碰着小船冰冷的棱角。这艘船,曾短暂地连接过他们,像一个易碎的、带着希望的信号。然而此刻,看着它,再想起那本被污渍覆盖的旧书和苏晚晴惨白的脸,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他该如何靠近?那扇裁缝铺紧闭的门,那本被恶意涂抹的书,她眼中深不见底的惊惶……这一切都像沉重的锁链,将他牢牢挡在外面。
他颓然地顺着墙壁滑坐到满是灰尘的地上,将头深深埋进膝盖里。杂物间的寂静将他包围,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在耳边回响。那艘小小的玻璃船,在他紧握的掌心里,像一个沉默的、冰冷的问号。
直到午休时间过半,张甜菜才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向食堂。喧嚣的人声和混杂的食物气味扑面而来。他端着饭缸,目光习惯性地搜寻那个角落。
苏晚晴果然在那里。依旧是那张油腻长凳的末端,那个洗得发白的铝饭盒打开着。但这一次,饭盒里不再是简单的咸菜糙米饭。里面装着半盒看起来还算温热的、油润的青菜炒豆腐,上面甚至还盖着几片薄薄的、酱色的肉片!这突如其来的“丰盛”,在苏晚晴面前显得如此突兀和不协调。
她低着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动筷。她的左手放在桌下,右手拿着木勺,却只是无意识地搅动着饭盒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