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来
那丫头忙跟了上来,趁四下无人,他怒道:“谁让你贸然开口!”“无事的,陛下喜欢人这般造次。
我今日可算忠勇,为殿下效力?”她轻声说道。
飘絮般的数语却似牛毛细雨,刺的人满是酸涩,他按下心底叹息,斥道:“自作聪明,规矩都没学会!谁准你来这儿丢孤的脸!”这话有些严厉,她已不悦的侧过身去,萧南风的目光掠过她微红的眼眶,最终落在她无意识望向远处宫墙的、带着一丝惘然的眸子上。
宫墙之外,是市井烟火?还是她再也回不去的故乡?萧南风有些慌了,忙说道:“去玩吧,准你去御花园逛逛,半个时辰,不许多待!”她眼中瞬间有了些许喜色,离开时的绣鞋好似追着落花。
不多时,父皇身边的内侍便唤他过去,催的这般急,他忙起身往勤政殿走去,途径御花园却见那丫头居然还在疯玩,没想到长公主也在一旁,他望着那丫头肆意的笑脸,终是有些不忍。
她一向轻柔的声音,此刻却脆生生的叫着:“楚瑶,快来。
”
两个影子追着雀儿掠过假山,整个御花园尽是佩玉相叩的脆响。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离开,进殿时,九皇叔正说道:“年少情深,如梦似画。
”九皇叔还不死心,就偏要在父皇面前搬弄口舌是非!父皇眼中寒意还未散去,他只得跪的端正,九皇叔忙说道:“太子玉体娇贵,皇兄快别让他跪在潮地下了。
”父皇抬手,他起身肃立,并不与九皇叔争辩,一旁的文大人却径直递了个折子给他:“敢问殿下,名单上的人,可都识得!”他细细看完名册,恭敬答道:“禀父皇,其中过半是儿臣母族中人。
”父皇抬眸,还未开口,就听内侍传话,靳大人到。
萧南风望见父皇眼中一闪而过的了然,后背顿时出了一层冷汗。
舅父缓缓走了进来,跪地道
:“禀陛下,臣有罪,未能约束族中子弟,犯下此等大祸,实在罪该万死。
昨日太子殿下已严厉申斥过,臣已连夜将众人按族规严惩,所贪银两直至方才已尽数收缴,封在院中。
请陛下降罪。
”父皇望向他,问道:“当如何处置,太子,你说。
”萧南风跪地道:“昨日舅父行的是族规,今日要论的则是国法,当依律裁决。
”文大人认真说道:“殿下既言‘依律’,为何却又‘私相授受’?事涉母族,更当避嫌才是。
臣恐此法一开,日后贪腐之徒纷纷效仿,先吞赃款,待事情败露再行吐出,则国法威严何在?”萧南风迎着文崇岳咄咄逼人的目光,背脊挺直。
他能感受到御座上投下的审视,也能感觉到九皇叔那看好戏的眼神。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怒意,文崇岳这哪里是刚直,分明是狠厉癫狂,欲置他于死地!“文大人心系国法,刚正不阿,南风钦佩。
然身为储君,本就有训诫外戚之责,族中劣迹,南风也言依律裁决,并未袒护。
且律法之本,在安民正风,非仅为惩处。
若连主动认罪、竭力补救亦被指为‘徇私’,岂非堵塞改过之门,矫枉过正?南风所为,正是为此。
”萧南风拱手说道。
父皇道:“文卿刚直可嘉。
然靳家既已认罪追赃,太子所言乃持正直言。
所谓‘私相授受’…”皇帝目光扫过萧南风,带着不易察觉的深意,又转向文崇岳,语气转沉,“文卿,朝堂之上,论事须有实据,不可诛心。
此事,不必再论。
着有司按律详查,据实定罪便罢。
”文崇岳还要再说,九皇叔扭头眉头微皱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