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凝仪回来了。
她温了一碗银耳羹。
见公主正浅眠,她轻手轻脚地将玉碗放在一旁桌上,回头凝望着公主的睡颜。
公主似乎睡得不好,柳眉轻蹙,眉间一个小小的川字,看得凝仪心中酸胀。
自打公主性情改变以来,她就太辜负了贵妃娘娘的信任。
她忽略了公主屡屡开口却无人放在心上的诉求。
人人都把她当作无知的稚子,把她的话当作童言无忌,可等到她真的变得行事狂放不羁,大家又忽略了她其实还年纪尚小。
公主变成了旁人的谈资,变成了宫人最害怕的阴晴不定的主子,可归根到底,那年公主还不满十岁。
就连凝仪自己,也在潜移默化中,被自己日日陪伴的公主吓到了,自此墨守成规,失去了两人间朝夕相处的亲密。
她总是谨小慎微,生怕哪一日自己也成被拖下去行刑,可她却忘了,当年贵妃仙逝前,唯独要自己照顾好公主。
贵妃待她如亲母,可她对公主,却不似长姐,而只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侍女。
是她忘恩负义。
这一晚银耳羹,曾是公主幼时最爱的甜食,也是贵妃娘娘常做给小小的公主吃的,如今她做来给公主解解乏。
自己在处理大事上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盼着尽量为公主分忧,好弥补这些年的冷漠无情。
陆观雪睡得很不安稳,没过多久就挣扎着醒来了。
见凝仪呆呆矗立在她床前,一如选驸马那日,惊吓不已。
“怎么了,凝仪,有什么事吗?”凝仪方才回过神来,这时又感到羞赧起来,不知该怎么破开心里的坚冰,嗫嚅了片刻,还是僵硬道:“回禀公主,得到了消息,太傅大人今日在尚书房内,消息也已经递给质子了,他反应平淡。
”“嗯……他知道就好,不然以为是我乱说出去的就不好了,我们现在去找太傅吧。
”陆观雪摩挲着下巴说道。
说完,她跳下床,没有注意到凝仪的异常和那桌上的银耳羹。
凝仪一边看着公主要径直走出殿门了,一边回头看向自己做的银耳羹,来回转头看了几次,张了有张口,还是吐不出一个字。
直到陆观雪已经遥遥走在前面,她才快步跟上,心中泛起对自己的怯懦的苦涩。
说到底自己也只是一个奴婢,何谈对公主的补偿?陆观雪没有发觉凝仪今日一举一动格外生硬,只是一味想着怎么渲染自己和质子的情真意切。
快到尚书房的路旁,她有碰到了自己最不想见到的瘟神。
“公主殿下留步,臣有话对公主讲,不知公主可有空闲一听?”齐晖站在一旁行礼后道。
陆观雪虽然对此人无话可说,但她总觉得他特意拦住自己也要说的话总不能又是那些虚伪的情话,便停下说:“齐公子金口玉言,有什么事便直说吧。
”“公主殿下说笑了,只是……殿下可曾听说最近的传闻?”齐晖正了正色,试探着说道。
原来又是为了这些事。
他对驸马之位到底有多大的执念,屡次三番纠缠不休。
以他的才学和家世,入朝为官难道不是更加前途坦荡,做自己的驸马,看似在皇权漩涡中,实则连纸老虎都算不上,陆观雪真的不懂有什么可念念不忘的。
“齐公子是有什么消息?”她敷衍着问。
“回禀公主殿下,臣也只是听到些许风言风语,公主不必放在心上,臣只是想给公主提个醒,还是要认清身边的人为好,臣一心为公主,公主若是有麻烦,臣在所不辞。
”齐晖很是庄重地鞠了一躬,带着他那标志性的假笑,注视着陆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