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鸿恩(一)
军府声嘶力竭地叫道:“殿下!杀——”太子连中两球,吐蕃一球未进,眼下场内二比零。
遗义与审行搬出战鼓,两个人你一下、我一下地擂鼓,教围观者更加雀跃起来,如同眼看一场攻城破敌的演习。
我站在桅杆下,负责“唱筹”,为进球的队伍插红旗。
不知什么时候负责身边多了个人,唐俭从袖内掏出一把核桃给我,皱皮圆瓜脸上挂着歪笑:“触类旁通,日后你见到多么刁钻的难处,也不在话下了。
”“下官不怕,大不了教契苾将军救我,想必他不会只顾着冲锋陷阵,拿下官的脑袋祭旗。
”我也笑道。
唐俭拍我一巴掌:“哈,小子!”哨声又起。
吐蕃队找到进攻的破绽,几杖空杆划过,一球入门。
太子不受其扰,与卫士们分列两边,夹道迎击,将队伍化作两条出水的龙,纠结缠绕着他的“敌军”。
月杖碰撞的铿锵声中,七宝球凌空飞荡,最终挡在“赤罴”足下,被太子挥杆入门。
刹那间群情鼎沸,东宫的属官们冲入球场,将太子高高地举起。
十几双手撑成一张大网,将他抛起又落下。
“殿下!殿下!”太子打了场打胜仗,前所未有的胜仗。
这是他破获的第一支军队,攻陷了他挥刀相向的城池,天下都为他振臂一呼。
吐蕃使臣输了球赛,却并不在意,与众人一齐沉浸这片欢呼声中。
不知谁起了头,球场响起来自西域雪山的悠扬长调,是游牧人的祝酒歌。
我示意使臣将太子与两支球队围成圈,环步为他们舞蹈。
转身之际,我看见遗义的眼泪。
他没有加入这场恢弘的庆典,远远地观望着,脸上挂着笑容,衣衫却shi透了。
审行看见他,惊异地叫道:“殿下!房四哭了!”圆浑的歌声中,使臣为太子献上牟塔,太子回首对审行朗声道:“好舅舅,你替我哄哄他!”众人一霎时捧腹不休,西内苑从未有这般欢腾的时刻,唐俭和契苾几乎要滚到地上去。
审行扑将上去抱起遗义的双腿,将他高高举起扔进卫士们的怀中:“献俘了!抓着个大官,赏金百两,先到先得!”唐俭扯脖子嚷道:“哪儿来的赏金,你自己掏钱!”太子揽着遗义的肩膀,替他擦眼泪:“怎么了,好好的哭什么?”遗义袖口一抹,说不出话,红着眼连连摆手。
-是夜圣人宴请遣唐使团,我请他们回到鸿胪寺客馆休息,更衣易服,为晚宴养蓄精神。
掌固们抬走最后一箱马球杖,我瘫在空旷的球场上,已经累得分不清天地了。
一道薄雾笼烟的影子挡住了半道暮色,睁开眼,城阳公主正俯身望着我,身后是飘散的蔚然晚霞。
“合作愉快哦,薛郎中。
”我蓦地坐起来:“公主,你吓我一跳。
”公主四下望了望,竟也敛了裙摆在我身边坐下来。
“公主,地上不干净。
”手边不趁他物,我只好用袖口擦拭她附近的地面。
公主唤住我,道:“嗳,你看你。
你坐得,我便坐不得么?”我总算有些摸清楚为什么我常常喜欢拒绝她——她的语气太像哄止小儿夜啼,仿佛十指春笋揉着你的脊梁。
我见到她和见到娘差不多,四肢百骸不听使唤便叛逆起来。
身侧静悄悄的,她端详我的神色,柔声问道:“和我说说,今日太子胜得可高兴?”我摇摇头。
“竟没有赢?”“赢了,赢了。
”我叹息道,“公主,这不是办法。
这一次我能够教使团偷偷放水,总不能日后事实如此罢?”倘若敌军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