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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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西的乱石坡下,那间废弃的、原本用来堆放杂物的土坯窝棚,勉强成了姜晚月的容身之所。窝棚低矮,四壁透风,角落里结着蛛网,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和霉味。屋顶漏雨,她用捡来的破瓦罐在几个漏水点下接着,滴答滴答的水声在死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窝棚外,就是她赌上一切换来的家产——那片在冷月清辉下泛着诡异灰白色的盐碱地。龟裂的硬土板结如石,雨水冲刷后,地表析出一层薄薄的、白花花的盐霜,在月光下闪着冰冷的光,像一层绝望的裹尸布。
姜晚月蜷缩在角落一堆相对干燥的稻草上,裹紧身上那件唯一能御寒的破旧夹袄,寒意依旧如同跗骨之蛆,丝丝缕缕地往骨头缝里钻。她将那张珍贵的和离文书贴身藏好,冰凉的纸张紧贴着心口,带来一丝奇异的镇定。
闭着眼,属于原主的、关于这片土地的零碎记忆,和她脑海中庞大的农学知识库,如同两股汹涌的潮水,猛烈地碰撞、交汇。
白碱壳子……苦水……种啥死啥……
原主记忆中村民的只言片语。
盐碱地改良……核心在于淋盐洗碱、降低土壤盐分……需淡水压盐、排水排盐……增施有机质、种植耐盐先锋作物……
属于姜博士的专业知识清晰涌现。
她猛地睁开眼,黑暗中,那双眸子亮得惊人,毫无睡意。
第一步,必须找到水源!没有充足的低矿化度淡水,一切都无从谈起。
天刚蒙蒙亮,寒气刺骨。姜晚月已经背着一个用破布条和树枝勉强捆扎成的简易背篓,手里拄着一根结实的木棍,深一脚浅一脚地踏上了村后那座光秃秃的乱石坡。
坡上怪石嶙峋,荆棘丛生。露水打湿了她单薄的裤脚,冰冷的岩石硌得她脚底生疼,锋利的草叶在她裸露的手腕和小腿上划出一道道细小的血痕。她咬着牙,忍着痛,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地形、岩石的走向、植被的分布——哪怕是最稀疏、最耐旱的野草,也能为她提供寻找水源的蛛丝马迹。
一连三天,她像个不知疲倦的幽灵,在乱石坡上反复搜寻、观察、记录。饿了,就啃几口硬得硌牙的杂粮饼子;渴了,只能舔舔草叶上冰冷的露珠。嘴唇干裂起皮,脸色苍白憔悴,但那双眼睛里的光,却越来越亮。
第三天傍晚,夕阳如血,将乱石坡染上一层悲壮的暖金色。姜晚月疲惫地靠在一块巨大的、带有明显水流侵蚀痕迹的砂岩下喘息。目光无意间扫过坡底与她那片盐碱地交界的一处洼地,几簇异常茂盛的芦苇,在晚风中轻轻摇曳,绿得生机勃勃,与周围死气沉沉的景象格格不入!
她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陡坡。洼地里泥土湿润,那几丛芦苇根系发达,深深扎入潮湿的泥土中。她蹲下身,不顾肮脏,用手奋力向下刨去。泥土越来越湿,越来越凉。刨到约莫半尺深时,指尖触碰到一层滑腻的、饱含水分的淤泥!
姜晚月停下动作,沾满泥污的手指捻了捻那湿滑的泥土,又凑到鼻尖闻了闻——没有浓重的咸涩味,只有泥土和水汽的清新!她猛地抬起头,望向洼地上方那片陡峭的坡壁,砂岩的纹理在夕阳下清晰可见,那是水流长期冲刷的痕迹!
一个大胆的念头瞬间击中了她:这乱石坡下,极可能潜藏着一条地下暗河!洼地的湿润和这丛生命力顽强的芦苇,就是它存在的铁证!
巨大的狂喜如同岩浆般喷涌,瞬间冲垮了连日来的疲惫和绝望。她忍不住咧开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混着脸上的泥污,滚烫地滑落。她终于,抓住了第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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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王家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