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算拔尖,但足够努力。校园的林荫道上,他骑着单车故意撞掉我的书,阳光下笑得一脸无辜又狡黠:同学,对不住啊,为了赔罪,我请你吃一个月食堂
青涩的爱情,干净得像初春的嫩芽。我们一起在图书馆熬通宵,为了一个算法争论得面红耳赤,又因为一个笨拙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他创业初期,租在冬冷夏热的地下室,对着几台破电脑没日没夜地敲代码。我白天上班,晚上就过去帮他整理资料、做市场分析,困极了就趴在冰冷的电脑桌上打个盹。最穷的时候,两个人分吃一碗泡面,他总把碗里仅有的几片牛肉和半颗卤蛋挑到我碗里。
素素,他那时候眼睛亮得像星星,捧着我的脸,指尖带着熬夜的冰凉,等公司做起来,我要给你买大房子,买好多漂亮裙子,让你当最幸福的顾太太。
后来,公司真的做起来了。搬出了地下室,换了明亮的写字楼,融到了第一笔像样的资金。我们结了婚,住进了市中心这套可以俯瞰半个城市夜景的大平层。他成了意气风发的顾总,名片上印着言创科技CEO。我辞了职,成了他口中需要好好休养的顾太太。
起初,他是体贴的。素素,你以前太累了,现在就在家享福,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他给我副卡,额度高得吓人。他带我去高级餐厅,给我买奢侈品包包,送我昂贵的珠宝首饰,像在完成某种迟来的补偿仪式。我欣然接受,以为这是苦尽甘来的甜蜜。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是他回家越来越晚,身上开始沾染不同的香水味是他对我精心准备的晚餐敷衍地尝两口就推开,说在外面应酬吃过了是他手机屏幕永远朝下,洗澡也要带进浴室还是他不再叫我素素,而只是客套又疏离的老婆,甚至有时只是喂
我以为是我做得不够好。是我跟不上他越来越快的脚步。是我困在这华丽的金丝笼里,渐渐失去了吸引他的光芒。我学插花,学烘焙,努力保持身材,研究他可能感兴趣的财经新闻。我像一个笨拙的小丑,拼命表演,只求他目光能多停留一秒。
原来,不是我不够好。
是他早就走远了。在我还守着当初那个分吃泡面、许诺未来的少年时,他早已被另一个女人颈窝里的温度吸引。
掌心里的钻石硌得更深了,疼痛尖锐。我低下头,看着那条闪闪发光的手链。一万八千八。他倒是大方。当初我们蜗居在地下室,他发着高烧还在改代码,我为了省几十块钱的出租车费,硬是在寒冬的深夜走了几公里去给他买退烧药。
真讽刺啊。他如今随手给情人的一件小玩意,抵得上当年我们大半个月的房租加伙食费。
心脏那块地方,痛得已经麻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缓慢升腾的、带着血腥味的冰冷。
我松开紧握的手链,任由它掉落在熨衣板上,发出轻微的一声脆响。然后,我拿起那张带着香水味的收据,动作很慢,很稳,把它一点点、一点点地撕碎。碎片像雪白的、肮脏的纸钱,无声地飘落进旁边的垃圾桶。
目光落在茶几上我的手机上。
我走过去,拿起它。屏幕解锁,通讯录翻动,指尖最终停留在一个名字上——李菲。头像是她依偎在顾言怀里,在海边的自拍,笑得明媚又刺眼。顾言公司的前台。那个总是穿着紧身包臀裙、声音嗲得能滴出水、看顾言时眼睛亮得吓人的年轻女孩。
原来是她。菲菲。
我盯着那个名字和头像,看了很久很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睛里也没有泪。只是那深不见底的寒潭之下,有什么东西,悄然碎裂,又在一片死寂中,重新凝结成了某种坚硬、冰冷、带着致命棱角的东西。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车流不息。巨大的落地窗像一个冰冷的画框,框住我这个孤零零的、被彻底背叛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