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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的!除了他没别人!

    林晚猛地抬起头,视线穿透糊着灰尘的格子窗棂,死死钉在村东那片刺目的、新翻的黄土坡上。

    陈建国。这个名字像一块棱角分明的冰,咯得她胸腔生疼。

    那个总是一脸假笑,眼神却像淬了蛇毒的男人。

    父亲病倒前,他就多次托人带话,想低价盘下云腴坊和背后的老茶园,被父亲硬气地顶了回去。

    现在,父亲倒了,他就用这种最毒辣的方式,要把云腴坊和整个云雾村赖以生存的根基彻底碾碎。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杂着灭顶的恐慌,从脚底板直冲头顶。

    这纸报告,不是掐断了茶坊的命脉,是掐断了整个云雾村几百口人喉咙!

    她甚至能想象得到,当消息在村里炸开,那些倚靠着茶坊工钱买油盐酱醋、供孩子读书的老弱妇孺们,脸上会是怎样一片死灰。

    林晚站在自家那几垄地势稍高的老茶树下,脚下是层层叠叠、一直延伸到山谷薄雾里的梯田茶园。这本该是生机盎然的绿,此刻在她眼中却蒙上了一层绝望的灰翳。

    农残超标的标签像滚烫的烙铁,死死焊在了云腴坊和整个云雾村的脊梁上。

    陈建国这一刀,捅得又狠又准,直接断掉了所有常规的销路。

    要想活下去,只能刮骨疗毒——彻底摒弃过去依赖农药化肥的老路,转向零农残、纯天然的有机种植。

    这念头像一块沉重的磨盘,压在她心上。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连夜打印出来、还散发着油墨味的几页有机茶园管理方案,走向村口那棵盘根错节的老樟树。

    树下,七叔公正叼着黄铜烟嘴的老旱烟杆,眯着眼看几个后生修补被前几日暴雨冲垮的一段田埂。

    他是村里最老资格的茶把式,也是林晚父亲生前最敬重的长辈,更是云雾村茶农里说一不二的主心骨。

    七叔公,

    林晚的声音带着刻意的镇定,双手把那份打印纸递过去,

    您看看这个。现在外面,就认这个。

    七叔公眼皮都没抬,只从鼻腔里哼出一股浓重的烟。旁

    边一个叫阿旺的年轻后生凑过来瞄了一眼,撇撇嘴:

    有机晚姐,这花花绿绿的字儿,能当饭吃虫子来了咋办用手抓啊那得抓猴年马月去!

    七叔公这才慢悠悠地撩起眼皮,浑浊却锐利的目光扫过那几页纸,像扫过一堆碍眼的垃圾。

    他伸出枯瘦、关节粗大的手指,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泥垢,在那禁止使用化学农药、以虫治虫、物理诱捕几行字上重重地戳了戳,力道大得几乎要戳破纸张。

    祖宗传下来的法子,伺候这片山几百年了!

    七叔公的声音不高,却像裹着砂砾的寒风,刮在每个人脸上,

    翻土,下肥,该打药时打药!该除虫时除虫!哪样不是老规矩就凭你几张城里人画的鬼画符,就想改天换地

    他猛地站起身,干瘦的身板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手中的旱烟杆重重往地上一顿,烟锅里的火星溅出来,

    这茶山,是祖宗的血汗!不是你瞎折腾的玩意儿!

    他猛地弯下腰,抄起脚边一把沾满泥巴的旧锄头,带着风声,哐当一声狠狠砸在林晚脚前半尺的泥地上,溅起的泥点沾湿了她的裤脚。

    这地,这茶树,只认祖宗的法子!谁敢乱来,先问问它答不答应!

    七叔公喘着粗气,眼神像刀子一样剐过林晚,又扫视了一圈周围噤若寒蝉的村民,最后重重地哼了一声,背着手,佝偻着腰,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林晚僵在原地,脚边是那把冰冷、带着威慑的锄头,四周是村民们或躲闪、或疑虑、甚至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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