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心带别人的种她安的什么心!我可告诉你,我跳舞队活动多,姐妹约着去三亚的机票都订好了,下个月还有老年大学旗袍班汇演,忙得很!你休想把小雨这烫手山芋甩给我!
她语速飞快,眼神躲闪,新烫的栗色卷发在阳光下像蓬松的狮子毛,每一根都透着拒绝的意味。
我明白了我妈话里的拒绝,她这一生从来没有为我考虑过
我不再和她纠缠。
我蹲下想抱女儿,她像被火燎了似的弹开,一头扎进姨的怀里。
姨——比我大了整二十岁,头发夹杂银丝却梳得一丝不苟,灰布褂子浆洗得挺括——叹了口气,那双操劳半生却依旧宽厚的手,稳稳裹住小雨冰凉的、抖个不停的小爪子。
总得做点什么。判决书墨迹未干,我就扛回个半人高的纸箱。拆开,崭新的迷你不锈钢厨具亮得晃眼,粉色棉花糖机像个巨型糖果。
小雨远远站着,脸上没半点波澜。我按说明书倒糖,插电,机器嗡鸣着吐出粉色糖丝,越卷越大,甜腻的香气弥漫开来。
小雨,来!
我卷了蓬松的一大团递过去。
她看看我,又看看那团粉色的云,伸手接住。心口那块巨石松动一丝。她低头,小口小口地咬。
糖丝沾在她嘴角,像两撇滑稽的粉胡子。她安静地吃着,没有吐,没有闹,甚至吃完后,抬起那双酷似张丽的大眼睛,对我弯了弯嘴角:
谢谢爸爸。
声音轻软,像一片羽毛。然后她转身,走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哗,她低着头,异常仔细地冲洗着每一根粘着糖丝的手指,仿佛那上面沾了什么不洁的东西。
我爸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喉结上下滚动,最终沉默地移开目光。
那台崭新的棉花糖机,成了客厅角落最鲜艳的摆设。
第三章
伪装的女儿
县城租的三居室宽敞明亮,落地窗外是车流不息的街道。小妹的高考复习资料堆满了她房间的地板。
我爸和姨带着小雨住朝南带阳台的主卧。我睡北边的小书房,跑完长途回来,能独享一张安静的书桌已是奢侈。
家里空气绷得像拉满的弓。小妹关门刷题的动静都透着焦躁。
小雨是这紧绷里一根细而利的弦。
她的战场在客厅长餐桌的另一头。我爸,干了大半辈子钳工的老汉,被推上辅导作业的火线。
他粗粝的手指头捏着铅笔,像捏着根绣花针。
小雨,这个‘休’字…单人旁加个木,对吧
他指着田字格,声音压得又低又软。
小雨垂着头,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铅笔尖在纸上磨蹭,半天写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爷爷问你话呢,
姨端着切好的苹果过来,围裙上沾着水渍,声音不高却像块沉铁,写完了再吃。
小雨的头埋得更低,铅笔尖在田字格外戳出密密麻麻的小坑。我爸搓了搓手上洗不净的机油印子,挫败地叹了口气。
他这辈子最擅长对付硬邦邦的铁疙瘩,眼前这滩沉默的软泥却让他束手无策。
这无声的僵持成了日常。直到我推开家门。
钥匙刚拧动,门里就响起急促细碎的脚步声。门开了,小雨仰起小脸,笑容像按了开关一样瞬间点亮:
爸爸!
声音甜得能滴出蜜。她甚至踮脚帮我提那个沉重的工具包带子。
作业写完了
我边换鞋边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小心。
嗯!早写完啦!
她用力点头,眼风却飞快扫向餐桌。我爸坐在桌旁,头也没抬,鼻腔里挤出个短促沉闷的哼。那声音像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