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白衣人径直走到柜台前,躬身,双手将那块血沁玉佩呈上,动作恭敬得如同在朝拜神明。玉佩在他惨白的手中,红光已经黯淡下去,但依旧透着不祥。
七爷,信物带到。他的声音平板无波。
阴影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咳嗽。接着,一只枯瘦得如同鸟爪般的手从阴影中伸了出来,接过了玉佩。那只手皮肤松弛,布满了深褐色的斑点,指甲又长又尖,泛着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
一个身影缓缓地从柜台后的高背太师椅上站起,向前倾身,将自己暴露在柜台边缘那盏油灯昏黄的光晕之下。
我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那是一个干瘦得如同骷髅的老者。穿着一件同样古旧、但质地明显考究得多的深紫色绸缎长袍,袍子空荡荡地挂在他嶙峋的骨架上。他的脸……几乎就是一层薄薄的、蜡黄的皮,紧紧绷在凸出的颧骨和下颌骨上,眼窝深陷得如同两个黑洞。稀疏的几根白发,勉强挽在头顶一个同样枯瘦的小髻上。
最让人灵魂战栗的,是他的眼睛。
和那白衣人一样,也是一双琥珀色的眼珠!但这双眼睛更加可怕。浑浊得如同两潭凝固了千万年的树脂,里面沉淀着浓得化不开的岁月尘埃,以及一种洞悉一切、漠视一切的冰冷。那眼神没有丝毫活气,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如同深渊般的死寂和贪婪。当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我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穿了,像一只被钉在标本板上的虫子。
他就是白七爷。
他枯瘦的手指摩挲着那块血沁玉佩,动作缓慢而专注,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肌肤。那浑浊的琥珀色眼珠微微转动,终于落在了我的脸上。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两边扯开,露出一个极其僵硬、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稀客。他的声音响起,干涩、沙哑,像是砂纸摩擦着朽木,带着一种陈年棺材板的味道,每一个音节都透着寒气,持此信物者,便是白某的贵客。规矩,想必引路的已经说过
我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僵硬地摇了摇头。
无妨。白七爷的笑容更加诡异,那干瘪的嘴唇似乎又咧开了一点,入我当铺,只问典当,不问来路。阳间财帛,阴间珍宝,福禄寿喜,七情六欲……皆可入当。只一点,当期至,本息两清,概不赊欠。
他说话时,那双琥珀色的眼珠始终死死地钉在我脸上,仿佛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物品的价值。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但极其突兀的震动感从我裤袋里传来!
嗡……嗡……
是我的手机!在这死寂一片、隔绝了外界一切声音的诡异当铺里,它居然……有信号还在震动!
这突如其来的现代通讯工具的声音,在这片弥漫着腐朽与死亡气息的空间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如此荒诞!如同一颗石子投入了凝固的油池,瞬间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白七爷那枯瘦的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他深陷的眼窝中,那双浑浊的琥珀色眼珠猛地一缩,里面似乎有极其冰冷的寒光一闪而逝。站在柜台旁引路的白衣人,身体也微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死寂空洞的眼睛第一次流露出一种类似……厌恶的情绪。
嗡……嗡……
震动执着地持续着,在空旷的当铺里引发微弱的回响。
我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喉咙跳出来!是谁这个时候打电话一股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本能告诉我绝不能在这里接听!我下意识地伸手进口袋,想按掉这该死的电话!
接。白七爷那干涩沙哑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如同冰锥刺骨的威严,瞬间冻结了我的动作。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嘴角重新扯开那抹诡异的弧度,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残忍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