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这事得低调些,免得节外生枝。
母亲深深看了我一眼,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轻轻点头。
我转身邹到吕竞芳面前。
她听见脚步声时,手指绞得更紧,衣角被揉出细密的褶皱。
有,有事吗平,平......
她睫毛剧烈颤动,脸上瞬间染上一抹绯红。
叫我维先就好。
我轻笑一声,传言果然不假。
只是这怯生生的模样,竟比记忆里更让人心生怜惜。
2.
我目光不经意扫过她肩头。
工装磨得起了细密的绒球,袖口处还打着工整的补丁。
她挪动步子时,那双洗得发白的布鞋明显大了两码。
我攥着口袋里剩下的几张布票。
突然想起前几天苗穗吵着要做的确良衬衫,硬是花了三个月配额裁了身新衣裳。
此刻看着吕竞芳局促的模样,心口像是被棉线狠狠勒了一下,疼得发紧。
我转身来到供销社,扯下货架上最挺括的条绒布料,又挑了双黑布鞋。
比她现在穿的尺码小两码,应该正合适。
怀里抱着沉甸甸的包裹往外走,正巧撞见成群结队的女工从厂门涌出来。
叽叽喳喳的笑闹声里,我下意识把包裹往怀里藏了藏。
哟,平大少爷又来献殷勤啦!
前儿给穗穗裁的的确良衬衫还没上身呢,这回又是什么稀罕物莫不是为婚礼备的
到底是脸生得俏,连厂长家的公子都巴巴捧着......
话音未落,苗穗从人群里挤出来。
她今天换了件碎花的确良衬衫,鬓角别着新买的蝴蝶发卡。
此刻却拧着眉,杏眼瞪得滚圆。
平维先,我说过多少次别白费心思!你犯贱也得有个限度!
她猛地伸手来夺包裹,
打开我瞧瞧,又想拿什么东西恶心人
我反手将包裹护在身后,
不是给你的,是给我媳妇的。
苗穗的手僵在半空,那张总是明艳的脸上瞬间浮起青白。
你说什么
全厂谁不知道你巴巴追着我跑装模作样让厂长选妻,不过是做戏给外人看!
她凑近一步,身上廉价的花露水味混着汗气扑面而来,
平维先,你就是我手里的哈巴狗,现在装什么清高
我刚要开口反驳,就见苗穗的表哥晃着搪瓷缸子从车间那头走来。
平少!听说您和穗穗好事将近咱们全厂都等着喝喜酒呢!
苗穗立刻挂起委屈的神色,指尖绞着碎花衬衫下摆。
表哥你别听他胡说!我什么时候点头了
她斜睨我一眼,睫毛在眼睑投下细碎的阴影。
有些人啊,总爱往自己脸上贴金,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自她表哥踏进厂区的那天起,苗穗的眼神恨不得黏在他身上。
她总爱当着众人的面,将我与表哥放在天平两端称量,言语间尽是嘲讽:
瞧瞧我表哥,手上磨的茧比你鞋底都厚,可人家凭本事吃饭,不像有的人......
我也曾试图质问,换来的却是她的尖酸谩骂。
表哥意外坠崖后,她将所有罪责都扣在我头上。
是你,是你害死了他!
婚后,她将仇恨熬成毒药,直接送我上西天。
既然老天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这一世,我绝不再为苗穗浪费半分真心。
苗穗见我沉默,故意提高声调,好让其他女工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