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笼中的织梦者
她又拿起乌鲁克那封字迹潦草的信:“乌鲁克长老在信里提到,他们村的老木匠说,那个象征‘生命树’的木雕,可以做成榫卯结构,独立安装在承重柱外侧的装饰性护板上,完全不接触主受力点。这样既不影响安全,又能完美嵌入!只要我们能说服小野君接受这个方案,再引用建筑署的这条备注……”
百合子一边说着,一边已经麻利地抽出几张空白信纸,开始用清晰工整的字迹分别起草信件草稿。她的思路清晰,措辞得体,既能引用公文条款,又能将乌鲁克朴素的诉求转化为小野这类官僚能理解的语言(强调“示范点”、“政绩亮点”)。
阿希莉帕静静地听着,看着百合子行云流水般梳理着混乱的信息,精准地找到关键突破口,并用最得体的文书形式表达出来。那困扰她半天的难题,在百合子手中仿佛被抽丝剥茧,瞬间变得清晰、可操作。这种高效,这种在文书迷宫中如鱼得水的本领,让阿希莉帕震撼不已。
她接过百合子递来的草稿,仔细看着上面清晰的结构和有力的论据。一种混杂着惊讶、钦佩和巨大释然的暖流涌上心头。她放下信纸,抬起头,目光深深地看向百合子那张因专注工作而微微泛红的脸颊,那双原本只擅长插花、弹琴、主持茶会的柔荑,此刻正握着笔,如同握着破开迷雾的利剑。
阿希莉帕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发自肺腑的、近乎叹息的真诚:
“百合子……”她的语气里有感慨,有庆幸,甚至有一丝后怕,“……我该早点认识你啊。这些文书……你处理得又快又好。”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毫无预兆地击中了百合子。她正在整理文件的手猛地顿住了。指尖感受到纸张的冰冷,心口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毫无保留的肯定和依赖烫得暖烘烘的。她抬起头,对上阿希莉帕那双清澈的碧眼,里面没有华族太太们常见的客套或怜悯,只有纯粹的、如同发现瑰宝般的欣赏和真挚的遗憾。
百合子的心,像被投入暖水的冰块,瞬间融化了一角。她想起在正妻宅邸里无数个独自对着插花、等待永远不会到来的“百之助大人”的黄昏;想起自己绞尽脑汁打听他的喜好却只换来更深的疏离;想起自己存在的意义似乎只是为了维持“花泽百合子”这个空壳般的体面。
而在这里,在这个书房,在这个被尾形视为“侧室”的阿希莉帕身边……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被需要。她的智慧、她的能力、她整理的文书、她发现的条款、她起草的信函……是实实在在有用的!是能帮助到眼前这个人,帮助到那个遥远的、承载着沉重梦想的学校!这份“被需要”的感觉,远比任何空洞的“夫人”头衔,都更能填满她内心的空洞。百之助大人的影子,在这一刻,似乎悄然淡去了一些,被一种更充实、更温暖的满足感所取代。
一股热流涌上眼眶,百合子慌忙低下头,掩饰性地整理着桌角的文件,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又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活力:
“你……你别这么说。能帮上你的忙,我……我很高兴。”她深吸一口气,重新抬起头,脸上绽放出一个明媚而温暖的笑容,“接下来,关于木材延误和额外开支的事,我看了账目和运输记录,有个想法,或许可以这样和供应商谈……”
书房的门并未关严。走廊的阴影里,尾形百之助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幽深的目光透过门缝,悄然无声地扫视着房内的情景。
他看到百合子为阿希莉帕讲解着什么,阿希莉帕专注地听着,脸上是罕见的、因为问题被解决而流露出的轻松和感激。
百合子,这个名义上的妻子,是他为了身份和稳固花泽家地位而接受的一颗棋子。她过于单纯,也过于渴望他的关注——这本身就构成了一种潜在的不稳定因素。
他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