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是崭新的一叠钞票,比他过去炒饭一个月挣的还要多得多!手指捻过那些光滑的纸币边缘,一种强烈的、令人眩晕的满足感瞬间冲垮了心头那点微不足道的愧疚。他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权力”带来的甜头,哪怕这“权力”是借来的,是黑色的。
他学着铁头的样子,说话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腰杆挺得更直了。当遇到不情愿交钱或者抱怨太贵的摊贩时,他不再像最初那样低声下气,而是会板起脸,用手指重重敲击自己三轮车上那张奖状的玻璃框,或者挺起胸膛,让胸口的徽章更显眼:
“看清楚没?‘文明诚信经营户’!苟局长亲自颁的奖!市容优化费,这是市里的规定!是政策!你懂不懂?不交?不交就是破坏营商环境,就是给金湾市脸上抹黑!信不信我马上上报城管局,取缔你的摊位?”
他搬出“苟局长”、“城管局”、“政策”、“规定”这些大词,像挥舞着无形的鞭子。大多数摊贩在他这套狐假虎威的恫吓下,最终都屈服了。看着对方敢怒不敢言地掏出钱,看着自己手中的“金湾通”卡片一张张发出去,老周的心肠一点点硬了起来。那点愧疚和不安,在一次次成功的“收缴”和月底丰厚的提成中,被冲刷得越来越淡,最后只剩下一种麻木的、甚至带着点掌控他人命运的快意。
他不再满足于只负责自己熟悉的这条街。在铁头的暗示下,他开始主动“开拓”新的区域。他的“业绩”一路飙升,成了“金湾通”卡片最得力的推销员。铁头对他越来越客气,天霸集团年底的“优秀员工”表彰大会上,王天霸甚至亲自给他戴上了一朵可笑的大红花,还塞给他一张面值两千块的“金湾通”购物卡作为“特殊贡献奖”。
老周彻底融入了这个系统。他学会了在酒桌上向王天霸和偶尔露面的城管小头目们敬酒,说着自己都不太明白的奉承话。他习惯了穿着那件蓝色工装夹克,趾高气扬地穿行在曾经让他卑微如尘的街巷。他住的地方从漏雨的棚户区搬进了一间干净明亮的出租屋,甚至还给女儿小雨买了她一直想要的新书包。他感觉自己的腰杆从来没这么直过,脸上的疤痕似乎也成了一种“资历”的象征。
只是,夜深人静时,偶尔看到镜子里那个穿着工装、眼神带着几分市侩和戾气的男人,他会有一瞬间的陌生和恍惚。那个在油烟里埋头炒饭、会为女儿一个笑容而满足的老周,好像被自己亲手埋葬了。但这点恍惚,很快就会被窗外城市的霓虹和钱包的厚度驱散。他现在是“周哥”,是“文明经营户”,是“金湾通”的骨干!他甚至开始盘算着,再多干几年,是不是也能像铁头那样威风?或者…还能更进一步?
三年时光,像金湾河浑浊的河水,裹挟着泥沙和污秽,无声地流淌过去。老周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拳脚下蜷缩的可怜虫。那件蓝色工装夹克穿在他身上,绷得有点紧,撑出了微微凸起的肚腩。脸上当年被殴打的疤痕成了某种“资历”的证明,眼神里沉淀着一种长期发号施令带来的油滑和世故。他熟练地穿梭在金湾市几个大的摊贩聚集区,是王天霸手下最得力、也最“体面”的“金湾通”卡片收缴负责人。他说话带着不容置疑的腔调,手指敲击玻璃奖状的动作成了招牌式的威慑。
这三年,他攒下了厚厚一沓“金湾通”购物卡。每一张都代表着他从那些和他过去一样卑微的摊贩手中“收缴”上来的血汗钱。他把这些卡小心翼翼地用橡皮筋捆好,装在一个旧饼干铁盒里,藏在出租屋床底最深处。那是他给女儿小雨攒的嫁妆,是他脱离泥潭、奔向“好日子”的全部指望。盒子里的卡片越来越多,越来越厚实,摸上去有种冰冷的踏实感。偶尔夜深,他会把盒子拿出来,在昏暗的灯光下数一数,估算着它们的价值——八万块!足足八万块!这在三年前,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数字。他想象着女儿穿上漂亮婚纱的样子,想象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