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棍与钢管激烈碰撞的铿锵声中,有人粗鲁地将他翻过来,后背伤口与粗糙地面摩擦的剧痛,反而让他的意识清醒了几分。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看见老张警服上的警徽在雨夜里闪烁着微弱的光,可当他瞥见王经理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时,那抹光亮瞬间黯淡下去。王经理嘴角扬起的弧度,与三个月前警方宣布小林
意外身亡
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异常刺鼻,熏得顾沉舟鼻腔发疼。他躺在病床上,目光呆滞地看着输液管里的药水一滴一滴流入血管,每一次呼吸,断了的肋骨就像锯齿般在胸腔里搅动。老张将削好的苹果放在床头柜上,粗糙的手掌与金属盘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他们买通了半个警局,上次小林……
话语戛然而止,病房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顾沉舟眼前突然浮现出小林坠楼的新闻照片,那具摔得支离破碎的尸体,还有警方轻飘飘的
意外身亡
结论。窗台上,不知谁遗落的钢笔正在病历纸上晕开墨水,渐渐扩散成一滩暗红,宛如干涸的血迹。
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瞬间照亮病房,映出顾沉舟苍白如纸的脸。他突然发出一声轻笑,牵动伤口咳出一大口鲜血,在枕头上晕开刺目的红:张哥,你知道我为啥总穿这身旧工作服吗
他颤抖着扯下脖子上的银链子,暗扣打开的瞬间,一张泛黄的全家福滑落出来。照片里五岁的他正开心地骑在爸爸宽厚的肩膀上,背后是刚落成的顾氏大厦,玻璃幕墙的反光刺得他眼眶发酸:我爸临终前,把公司备用钥匙缝在了链子夹层里。这些人吞掉的每一分钱,都是工人的血汗钱。我就算死,也要把账本找出来。
窗外惊雷炸响,震得玻璃嗡嗡作响,却掩盖不住他语气中决绝的狠劲。此时,他悄悄摸向枕头下的手机,屏幕上那封尚未发送的加密邮件静静躺着,正等待黎明的到来。邮件附件里,除了至关重要的录音,还有小林死前发送的财务报表截图,那些被篡改的数字背后,究竟藏着多少工人未拿到手的抚恤金,又埋葬着多少家庭的希望与绝望。
雷霆手段
转眼三个月实习期就结束了。
深秋的雾气像层薄纱,裹着玻璃窗上的霜花迟迟不肯散去。顾氏集团顶楼的大会议室里,水晶吊灯如同倒悬的银河,冷光穿透悬浮的尘埃,在深胡桃木会议桌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棋盘。雕花拐杖每叩击一次大理石地面,都像重锤砸在众人心脏上
——
老爷子指节泛白地撑着桌沿,檀木杖头的鎏金兽首在颤抖中折射出细碎寒光。当他终于落座,杖尾的铜箍第三次重重磕在地面时,五十多双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同时垂下,连空调外机的嗡鸣都成了刺耳的聒噪。窗外,枯黄的梧桐叶打着旋撞向玻璃,在雾气上划出蜿蜒的水痕,恰似某些人藏在西装革履下,即将破土而出的秘密。
结果顾沉舟抱着个黑文件夹走进来,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磨砂玻璃门推开的瞬间,冷气裹挟着他身上的松木香水味涌进来。市场总监扶眼镜的手顿在半空,镜片后的瞳孔剧烈收缩;财务副总扯领带的动作突然僵住,领带夹跌落在地的脆响惊得后排秘书手中的咖啡泼出半杯。几个中层干部的手机在桌下频繁震动,亮起的屏幕光映着他们发青的脸色。茶水间咖啡机规律的研磨声,此刻竟与会议室凝滞的空气产生诡异共鸣,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闷雷。
这不就是销售三部那个实习生吗
市场总监刻意压低的嗤笑在寂静中炸开,钢笔尖在会议记录本上洇出墨团。顾沉舟指尖轻弹西装纽扣,白衬衫领口的银质袖扣闪过冷光,如同出鞘的刀刃。他将
U
盘插入投影仪的动作行云流水,金属接口咬合的轻响仿佛某个精密陷阱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