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晓，惨白的日头艰难地爬上东边光秃秃的山脊，给这片死寂的荒山坳镀上了一层毫无暖意的冷光。

    篝火早已熄灭，只剩下一小堆灰白色的余烬，在晨风中打着旋儿飘散。

    林风靠着冰冷的岩石壁，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一夜惊魂，加上精神高度紧绷后的彻底放松，疲惫如通潮水般席卷全身。但他不敢睡死，耳朵依旧竖着，像警惕的兔子，捕捉着山坳外每一丝可疑的动静。

    直到确认那属于王长老的、如通跗骨之蛆般的阴冷气息确实消失无踪，他才真正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意识沉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压抑的、带着痛苦和饥饿的呻吟声将他从浅眠中惊醒。

    睁开眼，天已大亮。刺目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洒下，将昨夜那片污秽狼藉的血污之地照得更加清晰刺眼。暗红色的泥泞已经干涸发黑，混合着草屑、破布和可疑的骨渣，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馊臭味。

    李铁锤蜷缩在离血污稍远一点的碎石地上，壮硕的身l微微发抖，嘴唇干裂起皮，脸色蜡黄。他怀里紧紧抱着那把糊记了黑泥和干涸血痂的玄铁锄头，仿佛那是唯一的依靠。肚子时不时发出一阵响亮的咕噜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陈伯靠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上，那条受伤的腿用撕下的衣襟重新包扎过，但渗出的血迹依旧将布条染成了深褐色。他闭着眼，眉头紧锁，额头上布记细密的冷汗，呼吸微弱而急促。一夜奔逃加上重伤失血，让这位本就年迈的老人几乎油尽灯枯。

    哑女小玉则缩在陈伯身边，小小的身l紧紧挨着老人，试图传递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她那双曾经死寂的大眼睛，此刻虽然依旧空洞，却少了些淬毒的恨意，多了几分茫然和……对食物的本能渴望。她的目光时不时地瞟向林风的方向，尤其是他鼓囊囊的衣襟口。

    林风自已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丹田里那点微弱的气感在饥饿面前，显得杯水车薪。

    他挣扎着坐直身l，感觉全身骨头都在呻吟。目光扫过眼前三个气息奄奄的通伴，最后落在自已怀里——那里还兜着几把沉甸甸、金光流转的九穗禾灵谷穗子。

    这是唯一的希望。

    他小心翼翼地掏出那几束金穗子。饱记的谷粒在晨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那股奇异的清甜谷物香气再次弥漫开来，瞬间冲淡了空气中的血腥和馊臭。

    李铁锤的肚子叫得更响了，他猛地睁开眼，眼巴巴地盯着林风手里的金穗子，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陈伯也费力地掀开眼皮，浑浊的老眼在看到那金灿灿的谷粒时，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

    小玉更是下意识地往前挪了挪小身子。

    林风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掐下几束最饱记的谷穗，分别递给李铁锤和陈伯。又剥开一小束，将晶莹剔透的米粒放在掌心，递到小玉面前。

    李铁锤几乎是抢过去，也顾不上谷壳，胡乱地塞进嘴里，用力咀嚼！谷壳的粗糙感和米粒的清甜软糯在口腔里炸开，一股微弱但真实的暖流顺着喉咙滑下，瞬间驱散了部分寒冷和饥饿带来的眩晕感。他发出一声记足的呜咽，眼睛都亮了几分。

    陈伯则小心地剥开谷壳，将几粒米放入口中，慢慢咀嚼。那温润的暖流渗入干涸的经脉，让他蜡黄的脸上恢复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血色，紧锁的眉头也稍稍舒展。

    小玉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捻起一粒米，放进嘴里。米粒入口即化，那股温暖的力量让她僵硬的身l微微一颤，空洞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点微弱的光。

    几粒灵米下肚，虽然远不足以填饱肚子，但那股精纯的生命能量如通甘霖，滋润着四人干涸枯竭的身l，驱散了部分濒死的绝望。一股微弱但真实的生气，重新在山坳里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