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挂在猪圈的朽烂房梁上。喉咙被撕开,脑袋怪异地歪着,浑浊的眼睛暴突。破旧的衣衫下,精瘦的胸膛干瘪下去,里面的东西同样被掏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断断续续的肠子垂挂下来,黏腻暗红,滴着血水,落在那积满污秽、散落着几根腐烂麦草和不知名骨头的猪圈地上。
掏……掏干净了……帮忙抬尸体的年轻后生脸白得像刚捞出来的豆腐,干呕着,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心……肝……全没了……肠子都像是被什么东西……拖出来咬烂了……
议论声更大,但依旧压抑着,恐惧像无形的冰水泼在每个人身上。
是赵家大哥前些日子打的那窝红狐崽子村里的王婶挎着菜篮子,胳膊肘捅了捅身旁沉默的吴大娘,声音细若蚊蚋,眼神却瞟着村外那片深黑的山林,大的没套住,崽子都被他活剥了皮……听说那母狐临死还啃掉了他小半截手指头嘞……
我看像!
吴大娘用力点头,带着一种病态的笃定,那母狐眼珠子,赵老三说他当时看着瘆人!像是有人的怨气!怕是跟着那窝没了的崽子回来索命了!
报应啊!
人群里不知谁喟叹了一声,随即引来一片更深的死寂,空气重得如同浸透了铅水。
恐慌的浪潮迅速席卷,村里为数不多的壮劳力迅速聚拢。父亲的声望在恐惧面前被无限放大。他依旧是那个领头人,组织人手上山搜寻狐狸的踪迹。白天,村子周围的密林深处时常传出猎狗躁动的吠叫和搜寻的呼喝声。夜幕降临,整个村子便陷入一片死寂,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拴着门栓,听着窗外风吹草动的细微声响都心惊肉跳,唯恐下一个轮到自己。
父亲身上的血腥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浓烈。那是属于狐狸的味道,新鲜滚烫的兽血和火药硝烟混合在一起,浓得呛人。阿新能清晰地闻出来,并且,在那浓重的血气之下,还混杂着一缕极其微弱、但绝对无法错认的……腐朽铁锈和湿泥混合的气息。
夜深人静,整个村子像坟场一样死寂。父亲蹲在灶膛口,就着昏暗的油灯光擦他那杆油亮的猎枪。屋角阴影里,放着那只血迹斑斑、刚刚收拢回来的铁丝套。
母亲盘腿坐在炕上剥豆子,昏黄的灯光打在她脸上,每一条皱纹都透着忧虑和恐惧。她抬眼看着擦拭猎枪的父亲,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近乎祈求的意味:……他爹……要不……咱们……换个地方住吧去隔壁镇子上……
砰!
一声沉闷的爆响骤然在寂静的屋子里炸开!
母亲剥豆的手猛地一抖,几颗滚圆的豆子噼里啪啦地滚落在炕席上,又滚落到冰冷的泥地上。
阿新心头也是一震。
只见父亲黑沉着脸,布满血丝的双眼狠狠瞪了母亲一眼。刚才不是枪响,是他用猎枪那厚实的木制枪托狠狠顿了一下夯实的泥地,发出沉闷而粗暴的响声。
闭嘴!
父亲的声音低沉而凶狠,像从牙缝里挤出来,裹挟着压抑不住的、连日杀伐积累起来的暴戾和烦躁,住嘴!跑跑得了吗能往哪跑!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蛮横力量,它们能嗅着味儿追到天边去!你想路上就被掏成个破麻袋扔在野地里喂蛆!
母亲的脸瞬间褪尽血色,嘴唇哆嗦着,看着那狰狞泛着油光的枪托,没敢再说一个字,颓然地低下头去,默默地继续剥豆子,手指却抖得更厉害,几乎捏不住豆荚。
父亲的喘息粗重了几分,像是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着内脏。他猛地伸手,从墙角那堆刚收回来还沾着污血和狐毛的铁丝套里狠狠抽了一把,刺眼的鲜红沾满了他掌心的老茧。该清的,都他娘得清干净!
他咬着后槽牙,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和森森的杀意,一只都不能剩!烧光它们的窝!杀光!全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