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脸颊绯红,眼波流转间全是爱意。
台下是艳羡的目光,是合作伙伴的祝贺,是成功者俯瞰众生的舞台。
这万丈光芒之外,千里之遥的南方小镇。
逼仄昏暗的出租屋,空气里弥漫着廉价烟草和隔夜饭菜的馊味。
一台老旧的摇头扇嘎吱嘎吱地转着,徒劳地搅动着闷热粘稠的空气。
陈灵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头发油腻地贴在额角,机械地把一袋袋廉价塑料配件塞进纸箱。
她的手指关节有些变形,动作麻木而熟练。
桌上,一张揉皱的工厂罚款单上,鲜红的数字刺目——两百块。
砰,门被粗暴地踹开。
一个满身酒气、胡子拉碴的男人摇摇晃晃进来,满嘴污言秽语。
他瞥见桌上那张罚款单,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猛地抄起旁边的塑料凳就砸了过去。
妈的!败家娘们!两百块!老子喝顿酒的钱!你他妈怎么不去死!
凳子擦着陈灵的头砸在墙上,碎成几块。
她甚至没有躲闪,只是身体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眼神空洞地望着地上碎裂的塑料片。
男人冲上来,蒲扇般的大手揪住她的头发,劈头盖脸就是几巴掌,沉闷的肉体击打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响。
丧门星!滚!给老子滚出去!
唾沫星子喷了她一脸。
她像破麻袋一样被推搡到门边,额角撞在门框上,瞬间青紫了一片。
门在她身后砰地关上,隔绝了里面的咒骂和闷响。
深夜。
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映亮陈灵青紫肿胀的脸颊,她蜷缩在冰冷的水泥台阶上,手指颤抖着,拨通那个烂熟于心却极少拨打的号码。
短暂的等待之后,电话接通了,背景音是优雅舒缓的钢琴曲。
哥……
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抽噎。
他…他又打我…我…我没地方去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背景的钢琴声流水般淌过。
然后,是我温和依旧、如同三月暖阳的声音,透过电波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抚慰。
灵儿啊,听哥一句劝。妹夫他……在外面讨生活也不容易,压力大,脾气躁点难免的。说到底,他也是为你好,怕你乱花钱,怕你走歪路不是两口子过日子,哪有舌头不碰牙的忍忍,啊,忍忍就过去了。你是他老婆,多体谅体谅他。哥这边还有点事,就先挂了。
嘟…嘟…嘟…
忙音冰冷地切断了她最后的希冀。
陈灵握着早已黑屏的手机,她慢慢把脸埋进冰冷的膝盖,肩膀无声地剧烈耸动。
楼道里的风冰冷刺骨,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爬上来,冻僵了四肢百骸。
8
离去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死亡交织的独特气味。
陈父躺在白色的病床上,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
蜡黄的脸上嵌着两只深陷的眼睛,像燃尽的烛火。
他艰难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浑浊的目光费力地聚焦在守在床边的我身上。
默儿……
他枯枝般的手动了动,似乎想抬起来,却只是徒劳地在被单上抓挠了一下。
声音微弱、沙哑,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耗尽了残存的生命力。
爸…爸快不行了……有件事…藏了一辈子……其实你…你不是……
爸!
我猛地俯下身,双手紧紧握住他那只枯瘦冰冷的手,力道大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