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我接到了她的电话。

    电话里，没有咒骂，也没有哀求，只有一片死寂。

    良久，一个沙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传来。

    ……我签。

    我们在律师事务所见的最后一面。

    她穿着一件洗到发白的T恤，牛仔裤，素面朝天。

    眼里的恨意还在，但已经被一层厚厚的死灰色覆盖。

    像燃尽的灰烬。

    她全程没看我一眼，拿起笔，在我早已签好名字的旁边，写下了她的名字。

    一笔一划，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签完，她把笔一扔，转身就走，像在逃离一场瘟疫。

    我拿回了属于我的那份协议。

    纸上，她的名字和我的名字并排躺在一起，像两个陌生人。

    几天后，一个许久不联系的朋友，忽然给我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一个破旧不堪的老小区门口。

    我认得那里。

    是林薇父母的家，是她拼了命想要逃离的地方。

    照片里，林薇拖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茫然地站在那里。

    她曾经最看不起的地方，成了她唯一的归宿。

    我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

    然后，长按，选择。

    删除。

    这个世界，终于又清净了。

    那套房子，我卖了。

    中介把钥匙交接完，我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空荡荡的客厅。

    阳光很好，灰尘在光柱里跳舞。

    这里再也没有任何值得我留恋的东西。

    我换了个新地方，也换了一种心情。

    生活开始变得简单，也清净了许多。

    关于张健和林薇的后续，都是从别处零星听来的。

    据说李月下手比我还狠。

    张健的公司被查了个底朝天，转移给林薇的那些钱，一分没少地被追了回来。

    他最后也落得个近乎净身出户的下场。

    至于林薇。

    她的名声在这个圈子里，算是彻底烂透了。

    过惯了挥金如土的日子，普通工作她看不上眼。

    好工作又根本轮不到她。

    高不成，低不就。

    听说最后在一家小公司当文员，每天挤地铁，为了几千块的房租和账单发愁。

    从云端跌进泥里，滋味想必不好受。

    那天下午，我开车去见一个客户。

    路口，红灯。

    我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车流穿梭，行人匆匆。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闯进了我的视线。

    她穿着一套洗得发白的廉价职业装，抱着一沓传单，在给过往的行人派发。

    一张脸蜡黄憔悴，头发也有些油腻。

    是林薇。

    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机械地抬起了头。

    视线在空中交汇。

    一瞬间，她的眼神里迸发出太多东西。

    怨毒，嫉妒，不甘，还有一丝……狼狈不堪的悔恨。

    她的手，下意识地把手里的传单捏得变了形。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滴——

    绿灯亮了。

    我收回目光，踩下油门，车子平稳地滑了出去。

    后视镜里，她的人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后变成一个微不足道的点。

    和我们那段不堪的过去一起，被我彻底甩在了身后。

    我的世界，从此一片清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