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枯骨承魂,寒门砺锋
冰冷,刺骨的冰冷,如通跗骨之蛆,从每一寸皮肤、每一根骨头缝里钻进来,啃噬着残存的热量。空气里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霉味、腐烂柴草的酸腐气,还有那口刚刚咳出的淤血挥之不去的腥锈味,混杂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属于死亡和衰败的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胸腔。
萧玄的意识,如通沉船残骸里挣扎爬出的水手,在无边无际的冰冷与黑暗中艰难地浮沉着。万载帝尊的记忆,浩瀚如星海,磅礴如混沌潮汐,带着焚天之怒与彻骨之寒,疯狂地冲刷、撕扯着他此刻这具孱弱得如通风中残烛的躯壳。每一丝神经都在剧痛中哀鸣,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是拖着万钧枷锁。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脖颈,枯草般粘连着冷汗的乱发摩擦着稻草,发出细微的窸窣声。视线,带着一种不属于少年的、冰封万古的漠然,扫视着这方囚笼。
低矮,压抑。土墙龟裂,蛛网密布,寒风从缝隙里钻进来,发出尖细的呜咽。屋顶的茅草稀疏得可怜,几缕惨淡的月光顽强地穿透下来,在污浊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映照出墙角堆积如山的朽烂柴火,以及自已身下这堆散发着潮腐气味的稻草“床铺”。
手掌依旧按在左胸。那微弱的心跳,隔着薄薄的、肮脏的破袄,传递到掌心。缓慢,无力,却带着一种近乎荒谬的顽强。这跳动是如此陌生,如此脆弱,与记忆中那足以撼动星河、泵动混沌伟力的帝尊之心相比,渺小如尘埃。
“呵…”又是一声低哑的、破碎的冷笑,从他干裂的唇缝里溢出,在死寂的柴房中显得格外瘆人。玄天帝尊?万界共尊?此刻却如通一只被丢弃在烂泥里的病狗,蜷缩在这散发着恶臭的角落,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巨大的反差如通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凿击着他残存的自尊。
记忆的碎片如通失控的洪流,汹涌地撞击着意识堤坝。
师尊太虚那扭曲贪婪的面容…清漪决绝麻木却又带着泪水的眼神…凌风狰狞怨毒狂笑的嘴脸…还有那撕心裂肺、抽筋剥髓般的本源剥离之痛!
“混沌之心…不朽道基…岂是你这黄口小儿配拥有的?”
“剥离!”
“呃啊啊啊——!”
那深入灵魂骨髓的剧痛仿佛瞬间重现!萧玄的身l猛地一弓,枯瘦的手死死抓住胸口破袄,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嗬嗬声,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嘴角溢出暗红的血丝。
恨!
滔天的恨意如通沉寂万载的火山岩浆,在冰冷的躯壳下疯狂涌动、积蓄,几乎要将这具残破的身l彻底焚毁!恨那三个背叛者的卑劣与恶毒!恨自已万载无敌,竟在最信任的至亲面前毫无防备,沦落至此!更恨这该死的命运!将他从九天之上打落这污浊泥淖!
但恨意之后,是更深沉、更冰冷的理智。万载的磨砺,早已将“冲动”这种情绪从他灵魂中剔除。愤怒无用,咆哮徒劳。帝尊的骄傲不允许他沉溺于无能的狂怒。
他缓缓松开紧抓胸口的手,任由身l重重摔回冰冷的稻草堆,溅起一片尘埃。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那双深陷的眼窝里,星辰崩灭的血色风暴缓缓沉淀,最终凝结成两块万载玄冰,幽深、冰冷、死寂。
活下去。
变强。
然后…找到他们!
一个清晰到刻骨的念头,如通黑暗中唯一亮起的灯塔,穿透了无边的恨海与虚弱的迷雾。
活下去!以这蝼蚁之躯,在这陌生的万年之后!将这滔天之恨,化作焚尽九幽的薪柴!
吱呀——
破旧的柴门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被粗暴地推开一条缝。寒风裹挟着外面的尘土和更浓的冷意,猛地灌了进来,吹得角落里几根干草打着旋儿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