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她像是想起什么,停止哭喊,直愣愣地坐起来。而张姥姥,也跟着紧张起来。
西西,张姥姥抓住我的手,你和兰兰都不知道这事,兰兰还有个亲妹妹。兰兰妈想再生个男孩,他们不想养,我养不起,就把兰兰妹妹给送人了。
我和张兰芽都吃了一惊。张兰芽抹着眼泪:姥姥,妹妹送给谁家了
张姥姥摇摇头:不知道,你妈托人悄悄送的,刚生下来就从医院抱走了。
张兰芽的妈妈来去如风,带着五万块钱消失了。但我知道,她一定不会善罢干休,为了亲亲男宝,一定挖地三尺把送养的二女儿挖出来。
陶正哲是过完年的下半学期才来上学的。仿佛是为了掩盖额头伤疤,他的刘海更长了。
和他的刘海一样渐涨的是他的脾气,可能是对礼堂事件的报复,他经常把张兰芽逼在角落里拧她的手臂,贴着她的耳边嘶吼。
他像一头被关在笼子里太久的狮子,把他所受的折磨呈百倍发泄到张兰芽身上。
其他同学也没能幸免于难。连作为他身边红人的吴涛,也常被陶正哲毫无理由地抽一个耳光。
同学们敢怒不敢言。空气中像悬着一根手榴弹的引线,等待引爆。
班主任帮助陶家解决了礼堂事件的麻烦,了却夙愿,顺利调任省会学校。
我踢着一块小石子慢慢走着。礼堂事件没让陶正哲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难道胳膊真的扭不过大腿吗
我叹了口气,抬头看见远处一个女人揪着一个女孩拼命拖拽,而吴涛正在拉架。三个人用很滑稽的姿势纠缠在一起。
我认出那个女孩是上次超市和吴涛在一起的他家饭店的小服务员。而疯癫的女人——是张兰芽的妈妈。
难道是看小服务员长得像张兰芽,张兰芽的疯妈把她认错了
我慢慢沿着河堤回家。初春的天气还是很冷,河水被风吹起鱼鳞波。有什么东西在水面浮浮沉沉,我眼神很好,但在傍晚的天色里,也很难看清准头。
不知不觉,我又走到河堤旁的小树林。突然,一个人影从树林中窜出来,呼呼喘着气。和我撞了个满怀。
吴涛你怎么跑这来了你瞎了你家是这个方向吗我嘲讽他。
吴涛神色慌张,眼神闪烁。像是被什么追逐,几乎是连滚带爬。一看见我,把一样东西往我怀里一塞:把这个……交给张兰芽。是陶正哲让我给……呼……密码,密码是张兰芽生日后四位。
我看着吴涛几乎称得上落荒而逃的背影,再看看手中的东西,是一本带锁日记。
张兰芽的生日我太熟悉。打开日记,迎面是鸟笼里倒吊着一个人的钢笔绘画临摹。血迹用红笔细致描绘,立体逼真。
整本日记写满杂乱的话:张兰芽你是个天使,请让我吻你的脚;张兰芽,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为什么是我跟着妈妈为什么不是你,不是你;我看见了地狱;张兰芽,我要杀了你;礼……为什么不是你,不是你……
我像是在窥探一个精神病人的内心世界。
不对,吴涛不对劲。我骤然反应过来,顺着吴涛的奔逃路线冲到河边——一个女孩躺在那里。确切地说,是一具冻僵的湿淋淋的尸体。
我捂住嘴,压住喉间的尖叫。至今无法想起是受了什么指引,我把陶正哲的日记放在女孩身边,闭着眼睛向她道歉:对不起,妹妹……
我奔跑了一路,在镇上找了好久,找到一家老式电话亭,拨打了110。
张兰芽陪着我坐在大厅长椅上,一位警察叔叔对我说:同学,很感谢你报警!没事了,你可以回去了。
警察很快调查出了真相:死去的女孩是张兰芽被送养的妹妹。被她妈妈找到后强迫带去骨髓配型,二人发生厮打。张妈妈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