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亮而充满力量,勉励着这些即将奔赴星辰大海的国之栋梁。镁光灯闪烁,捕捉着每一张意气风发的年轻脸庞。
陈玄明站在毕业生队列的最前排,深红的博士绶带垂在胸前。他平静地走上台,从老校长手中接过那卷象征最高学术成就的毕业证书。他的手很稳,脸上带着淡淡的、符合场合的微笑。台下,导师张教授坐在前排,目光灼灼,充满了欣慰和对他未来不可限量的期许。
典礼结束,人潮涌出礼堂,拥抱,欢呼,拍照,鲜花簇拥。陈玄明没有停留。他逆着人流,快步走回自己那间即将清空的博士宿舍。阳光透过窗户,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
他走到书桌前,拉开那个熟悉的抽屉。那份象征无限前程的聘书,依旧静静地躺在那里,烫金的字在阳光下有些刺眼。他没有再看它一眼,只是平静地拿起它,像拿起一件不再需要的旧物,将它塞进了抽屉最深处,然后轻轻合上,落锁。
他环顾这间承载了数年奋斗与孤独的小屋,目光最终落在桌角那本深蓝色的《南华真经》上。他走过去,拿起它,又从床下拖出一个半旧的、洗得发白的帆布背包。包里空空荡荡,只放了几件最朴素的换洗衣物,一个老旧的搪瓷水杯,还有一个小小的、母亲留下的平安符。
他将《南华真经》小心地卷好,放进背包最里层,紧贴着那个平安符。然后,他背起这个轻得几乎没有任何分量的背包,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熟悉的校园景色——那些奔跑的身影,那些参天的梧桐,那座象征理性与荣耀的主楼。
没有告别,没有犹豫。他转过身,拉开门,走了出去。背影融入宿舍楼外初夏明亮的阳光里,也融入了一条无人能理解、通往终南云雾深处的寂静小径。清华园的热闹与喧嚣,被那扇轻轻关上的门,彻底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第二章
云深不知处**
秦岭,华夏龙脉,横亘东西,割断南北。终南,尤为其魂魄所钟。火车换大巴,大巴换颠簸的三轮,最后是双脚。陈玄明背着他那轻飘飘的帆布包,一头扎进了这片亘古苍茫。
城市的轮廓、人声的嘈杂、网络信号的最后一格,如同被橡皮擦抹去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层层叠叠的绿。墨绿的松,翠绿的杉,新绿的藤蔓,深深浅浅,泼洒在陡峭的山脊、幽深的峡谷。空气变得清冽、湿润,每一次呼吸都像啜饮冰泉,洗刷着肺腑里沉积已久的都市尘埃。巨大的山岩沉默地矗立,覆盖着厚厚的、饱含岁月浆液的苔衣。山风从不可测的高处吹来,带着松脂的辛香、腐殖土的醇厚,还有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凛冽清气。
路,越来越不像路。起初是碎石铺就的羊肠小径,勉强能辨。渐渐地,只剩下被雨水冲刷出的沟壑,被野兽和零星采药人踩出的模糊印记。嶙峋的山石裸露着,湿滑的苔藓陷阱般潜伏。背包的带子勒进肩膀,汗水浸透了他单薄的棉布衬衫,又被山风吹干,留下冰冷的盐渍。双腿沉重得如同灌铅,每一次抬腿,肌肉都在酸痛地抗议。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时间在这里失去了精确的刻度,只有太阳缓慢地划过狭窄的一线天,林间的光影悄然移动。饥饿和疲惫像两条冰冷的蛇,缠绕着他的身体。他掏出背包里冰冷的馒头,就着山涧里掬起的泉水,机械地咀嚼吞咽。水的甘冽暂时压下了喉咙的焦渴,却无法驱散那深入骨髓的虚脱感。
就在体力即将耗尽、眼前阵阵发黑之时,一阵若有似无的、极其清越的铃声,穿透了厚重的林涛声,飘入耳中。
叮铃…叮铃…
那铃声空灵、悠远,仿佛不是由金属撞击发出,而是山风自身在吟唱。它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力量,瞬间驱散了陈玄明心头的迷茫和身体的极度疲惫。他精神一振,循着铃声传来的方向,奋力拨开一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