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季淮。
惊醒时,窗外电闪雷鸣,隐约有笛声传来。
推窗一看,季淮竟坐在廊下吹笛。
雨水打湿他半边肩膀,笛声却未乱分毫。
听我推窗的动静,他收起玉笛,变出个食盒。
猜你会做噩梦,刚蒸的茯苓糕,压惊。
我心头微热,撑伞过去与他并肩而坐。
雨幕中,他忽然说起往事。
你及笄那年,我躲在观礼的人群最后。
那时我就想,这么好看的姑娘,将来想娶的人怕是要踏破门槛了罢。
他顿了顿,又自嘲地笑笑。
没想到便宜了萧霁风那个混蛋。
雷光映亮他俊朗的侧颜,俊美无双,我一时看得竟有些愣怔。
不知怎的,我开口就问:那王爷现在还想吗
笛声戛然而止,他转头看我,眼中似有星河倾落。
想什么
我凑近他耳边:娶我啊。
雨声忽然变得很远,全世界只剩他骤然加快的心跳。
大婚那日,季淮穿着喜服翻墙来接亲,被周叔带着老兵们逮个正着。
他笑嘻嘻地挨了十几下军棍。
最后是我看不过去,隔着院墙递了杯合卺酒给他。
我隔着红盖头戳他额头,晚上不就...
急什么,晚上不就......
话未说完,他突然打横抱起我就跑。
身后笑闹声渐远,他在我耳边喘着气说:等不及了。
喜烛高燃时,他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头,眼里盛着温柔。
宋清汐,我惦记你半辈子了。
他说的半辈子,我倒是记起来了。
七岁那年,我偷跑去临郊的花园玩,忽然听见灌木丛后传来压抑的闷哼。
拨开枝叶,只见一个白衣少年跌坐在溪边,右腿膝盖血肉模糊。
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袍下摆,可他竟然还在笑。
小丫头看够了没
他抬头看我,额前碎发被汗水浸湿,眼睛却亮得像星星。
我蹲下身,用那方丑帕子给他包扎伤口。
少年疼得嘶了一声,却逗我:这梨花绣得真别致。
我气得脸颊发烫:才不是梨花,是桃花!
他哈哈大笑,突然将我往旁边一拉。
几支羽箭嗖地钉在我们刚才站的位置。
他快速在我耳边说。
听着小丫头。
往东走三百步有棵老槐树,树下石板掀开是暗道。
说着塞给我一块玉佩:拿这个去找方丈,就说......就说季家七郎欠你个人情。
红帐落下前,我瞥见妆台上摆着方绣着朵桃花的丑帕子。
正是七岁那年,我用来给他包扎伤口的那个。
原来有些人,早就在心里住了一辈子。
我不禁眼眶湿润,抬起眸子,睫毛沾染泪水。
不管你日后叫我做什么,只要不是违背良心的,我都会为你去做。
季淮正色地道: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什么。
如果真有的话,那就是你好好地活着,开心地活着,幸福地活着。
我心头颤动。
你为何待我这样好
他掩不住眼底的温柔缱绻,只得别了脸过去。
难道不该待你好么你以后就是我的妻啊,咱俩是要过一辈子的人。
我本该是感动的,只是,这样的话我听过一次。
这时候想起那一幕,实在是晦气。
但是不知怎地就浮现在了眼前,我素来不曾用过这样的幽幽语调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