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巾按在伤口上止血。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刚才刮蹭的地方,心头猛地一跳。
那滴从伤口涌出的血珠,在被他用纸巾吸走之前,有几粒极其微小的血点,竟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溅落在了刀身那几块墨色斑痕之上!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深墨色的斑痕,在接触到新鲜血液的瞬间,颜色似乎……微微变浅了一些仿佛干涸的土地贪婪地吸吮着久违的甘露,那深沉的墨黑中,极其短暂地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暗红光泽,随即又沉寂下去,恢复了之前的死寂幽深。
刘十三用力眨了眨眼,怀疑是灯光和自己的错觉。他凑近仔细看,墨斑依旧是墨斑,只是刚才那瞬间的活泛感挥之不去。他甩甩头,把这点异样归结于自己受伤后的恍惚和紧张。处理好手上的伤口,他决定暂时放下这邪门的活儿。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沉重。
躺在床上,身体明明累得像散了架,意识却异常清醒。指尖被割破的地方隐隐作痛,像一根冰冷的针在提醒着什么。那把刺刀,被他用布包好放在工作室的桌上,此刻却像一个黑洞,隔着门板和墙壁,散发着无声的引力。
窗外城市的霓虹光晕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变幻的光斑。刘十三盯着天花板,眼前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刀身上那几块深墨色的斑痕。它们仿佛在黑暗中蠕动、扩散,最终化作一片无边无际、浓得化不开的污浊泥沼。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和绝望感,沉甸甸地压了下来,拖拽着他的意识不断下沉,坠入那片冰冷粘稠的黑暗深渊……
……彻骨的寒冷瞬间包裹了他,冻得骨头缝里都在打颤。不是冬天的干冷,而是初春时节,饱含着水汽、浸透了衣衫、直往骨髓里钻的那种阴寒。刘十三猛地打了个哆嗦,意识在剧烈的寒冷中瞬间清醒,却又陷入更深的迷茫。
这是哪里我…是谁
他发现自己蜷缩在一道湿漉漉的土坎后面。泥土的腥气、腐烂草根的霉味,还有某种难以形容的、铁锈般的淡淡腥甜混杂在一起,直冲鼻腔。身上穿着破烂不堪、打着厚厚补丁的灰蓝色粗布棉袄,早已被泥浆和露水浸透,沉甸甸、冷冰冰地贴在身上。脚下是一双破得快散架的草鞋,脚趾冻得几乎失去知觉。
这不是他的身体!这身破旧的衣着,这双粗糙、布满老茧和冻疮的手!
铁柱!王铁柱!发啥愣!鬼子快过来了!
一个压得极低、带着浓重口音的沙哑声音在耳边急促地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刘十三——或者说,此刻占据了这个叫王铁柱身体的意识——猛地扭头。一张黝黑粗糙、胡子拉碴的脸近在咫尺。那汉子约莫三十多岁,同样穿着破烂的棉袄,头上歪扣着一顶同样破旧的灰布帽子,帽檐下是一双布满血丝却锐利如鹰的眼睛。汉子手里紧紧攥着一杆老旧的长枪,枪托上的木头都磨得油亮。
班…班长
一个陌生的称呼从王铁柱干涩的喉咙里本能地蹦了出来。声音嘶哑低沉,带着这个身体特有的疲惫和一种刻进骨子里的警惕。无数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的意识堤坝——王铁柱,青石镇王家洼人,爹娘死于鬼子扫荡的炮火,跟着村里人逃出来,加入了这支活动在晋西北山区的游击队。眼前这个汉子,是他们的班长,赵大勇。此刻,他们正埋伏在青石镇外通往县城的必经之路上,等着打鬼子运输队的伏击!
妈的,看你那熊样!昨晚没睡好
赵大勇低声骂了一句,粗糙的手指用力戳了戳王铁柱的胳膊,力道大得生疼,给我打起精神来!看见没来了!
顺着赵大勇指的方向,王铁柱僵硬地转过头,目光越过湿漉漉的土坎和稀疏的灌木丛。远处蜿蜒的土路上,果然出现了一队人马!几辆蒙着帆布的军用卡车,如同笨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