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意,眼睛却盯着窗外光秃秃的梧桐树。
他接过去,那团毛线握在他修长干净的手指间,显得格外突兀和滑稽。他低头看了很久,指尖在那粗糙的针脚上轻轻摩挲。再抬头时,窗外稀薄的阳光落进他眼底,那片琥珀色仿佛被点亮了,漾开一层温暖柔和的光晕。
谢谢。他说。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清晰的温度。
那天之后,那条丑丑的围巾,在骤然降温的深冬,就常常出现在许知言的脖子上。深灰色衬着他雪白的肤色和校服领口,竟意外地和谐。偶尔在课间,我会看到他微微低头,鼻尖似乎不经意地蹭过围巾上那些歪扭的线角,然后继续专注地看书或做题。那一刻,教室里嘈杂的背书声、讨论声都仿佛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只剩下窗外呼啸而过的寒风,和他颈间那一抹笨拙的暖意。
冬天在笔尖与试卷摩擦的沙沙声中悄然滑过,南城一中高三楼的气氛日益紧绷,像一张拉满的弓。黑板右上角那个用红色粉笔写就的倒计时数字,像悬在每个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无声地滴答作响。然而,在许知言身边那个小小的、由书本和涂鸦构筑的角落里,时间的流速似乎被奇异地扭曲了,变得缓慢而粘稠。
一个异常寒冷的午后,窗外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仿佛酝酿着一场大雪。教室里暖气不足,空气成雾。课间,我冻得直跺脚,手指僵硬得几乎握不住笔。许知言从厚厚的习题册里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桌角一个灌满热水的玻璃杯推到我这边。杯壁滚烫,隔着冰冷的空气传递着暖意。
冻傻了他声音淡淡的,目光却落在我冻得通红的指尖上。
要你管!我嘴硬,手却不自觉地覆上那温暖的杯壁。指尖传来的灼热感瞬间驱散了僵硬,一股暖流顺着手臂蔓延开。我忍不住舒服地喟叹一声。
他唇角似乎弯了一下,低头继续演算复杂的物理题。阳光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吝啬地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一小片微弱的光晕。我捧着那个温暖的杯子,看着他低垂的、被长长睫毛覆盖的眼睛,忽然觉得这沉闷压抑的冬日午后,也没那么难熬了。
放学铃刚响,我抓起书包就要冲出去找点吃的暖身子。
林晚。许知言叫住我。他收拾东西的动作依旧不紧不慢。
干嘛饿死了。我回头,没好气。
他从书包侧袋里拿出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纸包,递过来。纸包还带着他书包里的温度。
什么我狐疑地接过,打开。一股混合着油脂和面粉的浓郁香气瞬间扑鼻而来——是两块烤得金黄酥脆、撒着芝麻的烧饼。
顺路买的。他言简意赅,背上书包,趁热吃。
我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烧饼,又看看他清瘦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那香气霸道地钻进鼻腔,温暖而实在。我掰开一块,热气腾腾,咬一口,外酥里软,芝麻的焦香在舌尖炸开。胃里瞬间被填满的暖意,一直熨帖到心底最深处。我站在空下来的教室门口,大口咬着烧饼,看着走廊尽头他消失的方向,窗外的寒风似乎也不再那么刺骨。
一个飘着小雪的周末下午,学校难得放假半天。我百无聊赖地在教室自习,对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发呆。许知言也在,坐在他惯常的靠窗位置,正对着一道数学竞赛题凝眉沉思。他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深蓝色薄棉服,颈间依旧围着那条丑丑的灰色围巾,鼻尖冻得有些发红,握着笔的手指骨节分明,微微用力,指尖泛着白。
看着他专注的侧影和冻得发红的手指,我忽然放下笔,拉开书包,窸窸窣窣地翻找起来。终于,摸出一盒上次美术课剩下的水彩颜料和一支还算完好的画笔。我摊开一张干净的速写纸,蘸了清水,又挤出一大团鲜艳的橘红色颜料。
画笔在调色盘里搅动,发出轻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