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p>

    我和公主就在这宫里守着彼此，有点相依为命的架势。</p>

    但我从小就话多，憋不住。</p>

    宫里规矩大，不能乱说，我就跟她讲宫外的事。</p>

    今天讲东街口的糖人张吹的猴子多么活灵活现。</p>

    明天说西市卖胭脂的婆子嗓门有多大，上元节的莲花灯能飘多远。</p>

    她大多时候都沉默着，偶尔指尖在书页上敲一下，表示在听。</p>

    但那双漂亮眼睛里的冰霜，正慢慢地一点点融化。</p>

    这种平静，终于被我的一封家书打破了。</p>

    信上说，我爹因督办黄河水堤有功，龙心大悦，不日就将论功行赏。</p>

    并且在信里激动地暗示，这次十拿九稳，能求来那块能救我狗命的免死金牌。</p>

    我揣着那封信，像揣着一团火，烧得我坐立难安。</p>

    晚上，我偷偷摸出一小壶果酒，又弄了点小菜，乐颠颠地来找公主庆祝。</p>

    「公主公主！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p>

    她正凭栏望着黑漆漆的池塘，闻声侧过头，纱幔随风轻动。</p>

    「奴才……奴才马上就能回家了！」</p>

    我给自己倒了一小杯酒，一口灌下去。</p>

    「我爹立了功，要求恩典，奴才就能出宫了。」</p>

    我说得眉飞色舞，完全没注意到，他周身那点闲适的气息瞬间凝固了。</p>

    「殿下，您不知道宫外多好玩。等奴才出去了，一定……嗝……一定想办法托人给您送最新鲜的桂花糕进来，比我做的好吃多了。」</p>

    我又倒了一杯，喜不自胜。</p>

    可公主还是不说话，只是看着我，眼神隐在纱幔后，总是看不真切。</p>

    酒精上头，我胆子肥了，话也更不着调。</p>

    「其实京城里啊，不光吃的多，好看的人也多。」</p>

    我嘿嘿傻笑，开始口无遮拦。</p>

    「就那个……永宁侯家的小世子，您知道吧？骑马游街的时候那可真是俊啊。还有林尚书家的公子，温文尔雅，学问还好！哦对了对了，还有……」</p>

    我掰着手指头，把我记忆中各家适龄公子的名字和外号都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陈词：</p>

    「要我说，还是镇北王家的那位小王爷最好看。虽然冷了点，但那气势，那模样……要是爹爹为我指婚，我就……呃……」</p>

    我猛地打了个酒嗝，总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混账话，赶紧找补：</p>

    「奴才胡说的！奴才一个太监，哪能想这些！就是……就是觉得欣赏欣赏，养眼嘛……」</p>

    完了。</p>

    花痴本性和少女心事暴露无遗。</p>

    水榭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荷叶的沙沙声。</p>

    刚才那点轻松的氛围荡然无存。</p>

    她突然伸手，拿起我带来的那壶酒，直接仰头就灌。</p>

    「公主！那酒太烈！」我吓了一跳，想去拦。</p>

    她却猛地挥开我的手，力道之大，让我踉跄了一下。</p>

    清冷的月光照在她身上，那身影莫名透着一股孤绝和怒气。</p>

    她在生气？为什么？</p>

    因为我夸别的男人好看？</p>

    「公主您渴了吗？您慢点喝……」我小声劝道。</p>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