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清明后，黔州的天气愈发阴沉。雨季在山地的脚步总是来得突然，毫无预兆。那天清晨，高远正准备出门去和平村送一批慰问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招待所的清晨宁静。</p>

    “高同志，快去乡政府！”门外是办公室小陈，满脸慌张，“胡乡长让你过去，说是出事了。”</p>

    高远披上雨衣，一路小跑进了乡政府大楼。会议室里灯光昏黄，胡大平乡长神情凝重，雷书记靠窗站着，盯着窗外瓢泼大雨，手中夹着一根点燃又忘了抽的烟。</p>

    “和平村、河沿村、红岩村，都有塌方报告。”胡大平一开口就直奔主题，“道路中断，有村民被困，还有个初步报告说老红山那边，有三间房子被埋了，人还在里头！”</p>

    高远脑子“嗡”地一下，来东升这么久，还从未遇到过真正的危急情况。他看向雷书记。</p>

    雷自强转头盯住他，“高远，你组织一个小队，带上对讲机、干粮、手电筒，走山道进红岩村。”</p>

    “我？”高远愣了一下，“带队？”</p>

    “你年轻、路熟、又下过村，村民信你。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雷书记的语气不容置疑。</p>

    高远点了点头：“明白。”</p>

    不到十分钟，他召集了办公室小陈、综治办小赵和村建干事老李四人。乡里只剩下一台越野皮卡和一辆“老嘉陵摩托”，道路塌方，车子根本进不去，只能靠两条腿走。</p>

    雨还在下，山路泥泞难行。走到半山腰，小陈一脚踩空，差点滑下去。高远一把拽住他，俩人连人带泥滚了几米，摔得脸上都是土。</p>

    “都小心点！”高远站起身，声音喊得嘶哑，“我走前面开路，大家紧跟着我后面，路太滑！”</p>

    众人听话都严肃了起来，咬牙向前。</p>

    翻过一座山坡，才到了红岩村的地界。村口已经塌了一半，木桥被冲毁。幸好山民早就习惯雨季的脾气，用毛竹临时搭了座栈桥。小队打着手电照明，挨家挨户喊话排查。</p>

    “还有三个人没出来！”一个上了年纪的村干部喊道，“老田家那边，一对老两口和孙子，房子塌了，不知道还在不在里面！”</p>

    高远带着老李冲了过去。那片房子紧贴山体，已经半边坍塌，泥浆夹着瓦片流了一地。高远踩着湿滑的地面冲进去，黑暗中一脚踩到碎木，摔了个结实，肘部撞在门槛上生疼。</p>

    “有人吗？”他大声喊，“老田！老田在不在？”</p>

    “救命——”隐约有个微弱的声音从塌方的后屋传来。</p>

    高远赶紧扒开残瓦，和赶来的村民一起挪动木梁。他手心磨出血也不管，直到掀开一块大瓦片，看见一个被压住下身的老人，躺在残砖之间，眼角全是血，腿角以极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p>

    “别动，田叔，我们把你背出去。”</p>

    老人咬牙点点头。高远找来一块门板垫在地上，几人合力将老人小心翼翼地移了上去。小陈从旁递来一床旧棉被，裹好身体。他跪下去，用后背顶住门板，一点点地将田老背出去。</p>

    那是他第一次真正地“背着人走出生命线”。</p>

    雨还在下，已经分不清身上是汗水、雨水，还是血。</p>

    回到村口时，胡大平乡长带着后续救援队也赶到了。见到高远一身泥，肩上还背着人，一时间说不出话来。</p>

    “情况怎么样？”</p>

    “其余村民都转移完毕，伤员这一个，其他两个孩子和奶奶已经送到村小学安置点。”</p>

    胡大平狠狠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