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琚站着，视线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宫女。</p>

    她一遍遍唤着‘陛下’，不是憎恶、仇恨、恐惧的口吻，那是他所完全陌生的情绪，藏匿在黑暗中，强势地挤入他胸口。</p>

    同那些眼泪一般，刺眼、让人烦躁。</p>

    “铁甲卫！”他冷冽出声，“去传祈均进来！”</p>

    如无祈均的默许，她怎么可能安然无恙进入这个偏殿。</p>

    一道黑影稳稳落在萧琚面前，“祈大人出宫办事，不在庆元殿中。”</p>

    萧琚皱眉，周身腾起浓浓戾气。</p>

    他是故意的——</p>

    一次次让这小宫女出现在他面前！</p>

    铁甲卫察觉到陛下的怒气，忍不住瑟缩了下，试探性问了句：“是否要属下把她扔出去？”</p>

    萧琚没有拒绝。</p>

    转身要重回长榻，可在他抬脚的瞬间，衣角被什么拽住，他余光扫去，看见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衣袍，指尖用力发白，那双紧闭的眼角涌出更多的眼泪。</p>

    “不要......”</p>

    细弱的声音响起。</p>

    在黑暗中被无限放大。</p>

    “不要扔下......奴婢......”</p>

    微弱无助的声音里，是几近绝望心碎的哀求。</p>

    萧琚的动作顿了顿，下一瞬，毫不留情地从她指尖抽回衣袍，留下冰冷的命令声，“扔出去！”</p>

    心软、同情、渴望......他从不需要这些无用的情绪。</p>

    他更不会抱一个女人——</p>

    更不用提这个虚伪的小宫女。</p>

    他为肃帝，嗜血残暴、人人敬而远之，他要所有的人都畏惧他、恨他！</p>

    萧琚在长榻上重新躺下，夜明珠清冷的光罩在他的面庞上，清幽冷冽。</p>

    黑暗中只剩下他压抑的呼吸声。</p>

    以及......</p>

    一股极淡极淡的香气。</p>

    他想起来了。</p>

    是小宫女带进来盆栽的香气，那是......茉莉吧。</p>

    今日在庆元殿外时，他也见到了一盆被打碎的茉莉花，碧绿的枝叶，一朵朵小花，洁白、无垢，向着阳光生长，原来这种花有这样的香气，离这么远都能嗅到，如此霸道，一如......</p>

    他阖上眼睑的眼前，浮现一双不见畏惧、明亮的眼。</p>

    一声恼怒的辩白声。</p>

    一道啜泣的‘陛下’。</p>

    止住！</p>

    他知道自己不该继续想下去。</p>

    可黑夜实在太黑了，那些痛苦、绝望的过往就像是剔骨之刑，在每一个黑夜中都要钻出来，折磨着他，他不知有多久没有喘息片刻能入睡了......就让他短暂喘息一次后，再断了这些不该有的情绪吧。</p>

    这一夜，茉莉花的香气霸道的盈满整个黑暗的屋子。</p>

    暴君也在不知不觉中，陷入浅睡。</p>

    *</p>

    铁甲卫扛着昏迷的姜末，记着祈均的吩咐，这个小宫女不能死。</p>

    想了想，把她扔回到屋子外，还故意弄出点大动静来，惊醒屋里的宫女后，他才遁入黑暗。</p>

    “呀！姜末！”</p>

    沈莉惊叫了声，费力把她弄进屋中，替她解衣裳时，看见她后背的两道鞭痕，吓得脸色发白，转头就去叫嬷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