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飞机巨大的轰鸣声还在耳膜深处回荡,伴随着一阵剧烈的颠簸,机身终于平稳地降落在喀什徕宁国际机场。当舱门打开,一股与江南水乡截然不同的、干燥而带着沙尘气息的空气猛地涌入,让穆择和沫婉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p>
“到了。”穆择的声音有些沙哑,连续的长途飞行和高度紧张的精神让他疲惫不堪,但看着舷窗外刺目的阳光和远处隐约可见的、连绵起伏的土黄色山峦轮廓,心中那点微弱的希望之火又顽强地燃烧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沫婉起身。长时间的飞行对沫婉来说是个巨大的考验,尽管提前使用了机上氧气,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嘴唇甚至有些发绀,呼吸急促而费力,每一步都走得虚浮无力,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穆择身上。</p>
“还好吗?”穆提取下随身携带的便携式氧气瓶,将鼻氧管轻柔地戴在沫婉脸上,调节好流量。看着她贪婪地吸了几口,胸口的起伏稍稍平缓,紧锁的眉头才略微松开一些。</p>
“嗯……就是……有点晕,脚像踩在棉花上。”沫婉的声音透过氧气面罩传来,带着明显的虚弱和长途跋涉后的不适,但那双疲惫的眼睛里,还是努力地透出一丝对新环境的好奇,望向窗外那片辽阔而陌生的天地。</p>
取行李的过程缓慢而煎熬。穆择一手推着堆满行李的推车(主要是沫婉的药品箱、制氧机和氧气袋),另一只手牢牢地扶着步履蹒跚的沫婉,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机场大厅里人流穿梭,各种语言交织,身着民族服饰的旅客行色匆匆,一切都透着浓郁的异域风情,也让他们这对来自江南、带着一身病气的年轻人显得格格不入。</p>
按照之前电话里的指引,他们需要乘坐机场大巴到市区长途汽车站,再转乘前往疗养院所在县城的班车。光是想到这个转乘过程,穆择的心就沉了下去。沫婉现在的状态,还能承受多久的颠簸?</p>
“穆择先生?沫婉小姐?”一个带着浓重新疆口音、略显生硬的普通话在嘈杂中响起。穆择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敦实、皮肤黝黑、穿着深色夹克的中年汉子,手里举着一块写着他们名字的硬纸板,正努力地在人群中张望。</p>
是“雪域阳光”疗养院派来接站的人!穆择心头一松,立刻挥手示意:“这里!是我们!”</p>
汉子快步走过来,脸上堆起朴实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我是艾力,疗养院的司机!院长怕你们不熟悉路,转车麻烦,特意让我开皮卡来接!快,行李给我!”他不由分说地接过穆择手中沉重的推车,动作麻利地将几个大箱子搬上一辆停在路边的、半旧的绿色皮卡后斗,又把便携制氧机和沫婉的随身包小心地安置在驾驶室后排。</p>
“麻烦您了,艾力师傅。”穆择感激地道谢,扶着沫婉坐进皮卡副驾驶。车内空间不大,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汽油味和尘土气息,座椅也有些硬,但比起去挤长途班车,这已经是天堂般的待遇了。</p>
“不麻烦不麻烦!院长交代了,要照顾好远方来的客人!”艾力爽朗地笑着,发动了车子。皮卡驶出机场,汇入喀什市区的车流。车窗外的景象飞速掠过:笔直宽阔的马路,两旁是充满异域风情的建筑,圆顶的清真寺,穿着艾德莱斯绸的妇女,戴着花帽的老人,还有空气中飘荡的、穆择从未闻过的香料和烤馕的混合气味。一切都新鲜而陌生。</p>
沫婉靠在椅背上,鼻息间是氧气管输送的纯净气体,目光透过车窗,安静地打量着这座西域边城。干燥的风吹拂着她额前汗湿的碎发,带来一丝凉意,也让她因高原反应和旅途劳顿而混沌的头脑清醒了一些。她伸出手,轻轻覆盖在穆择放在挡杆旁的手背上。他的手心有些汗湿,还带着微微的颤抖,那是高度紧张后的余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