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什的黎明，带着戈壁滩特有的清冽干燥，透过没有窗帘完全遮蔽的窗户，将房间染上一层灰蒙蒙的青色。穆择的生物钟在连日的高度紧张下早已失调，几乎在天光微亮时就自动醒来。他轻手轻脚地下床，第一件事就是探手摸摸沫婉的额头和手心——温凉，没有异常发热。然后，他检查制氧机的湿化瓶水位，添满蒸馏水，确保氧气持续、稳定地供应着那微弱的气息。</p>

    做完这些，他才走到窗边，推开一点缝隙。带着沙土气息的冷风瞬间涌入，让他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远处，天山的雪峰在晨光中显露出冷硬而清晰的轮廓，沉默地矗立在天地尽头，像一位亘古的守护者，也像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p>

    沫婉在睡梦中微微蹙了下眉，似乎被冷风吹到。穆择立刻关上窗，只留下一条细缝透气。他回到床边，静静地看着她沉睡的容颜。晨光熹微中，她的脸色依旧苍白透明，但睡颜还算安稳，长睫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这片刻的宁静，是他唯一能汲取力量的源泉。</p>

    他拿起那罐古丽院长给的沙棘油，在掌心搓热，然后极其轻柔地、一缕一缕地涂抹在沫婉枯黄的发梢上。金黄色的油脂浸润着失去光泽的发丝，散发出淡淡的、带着阳光和果香的植物气息。他的动作专注而耐心，指尖划过她细软的发丝，像在进行一场无声的祈祷。</p>

    沫婉的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那双蒙着薄雾般的眼睛，在触及穆择专注的目光时，瞬间柔和下来，带着全然的依赖。“早，阿择。”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一丝气促。</p>

    “早，婉婉。”穆择放下油罐，拿起梳子，更加轻柔地为她梳理头发，“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他指的是昨天下午那次短暂的胸闷和低血氧。</p>

    “好多了，”沫婉轻轻摇头，目光落在他明显憔悴的脸上，带着心疼，“就是……看你好像没睡好。”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被角。</p>

    穆择的心被那目光刺了一下，他扯出一个笑容，故作轻松：“没事，就是换了地方，有点认床。”他避开她的视线，拿起保温杯，“喝点温水。”</p>

    喂沫婉喝了水，穆择去食堂打早餐。回来时，古丽院长正等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张纸，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容，但眼神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歉然。</p>

    “小穆，这是这个月的费用单子，你看看。”古丽院长将单子递过来，“沫婉姑娘的情况特殊，用的氧气和护理多些，费用就比普通疗养高一点。”</p>

    穆择的心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接过单子：“好的，谢谢古丽院长，您费心了。”</p>

    古丽院长又叮嘱了几句沫婉的注意事项，便离开了。穆择拿着那张薄薄的纸，仿佛拿着千斤重担。他走进房间，将早餐放在床头柜上，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婉婉，先吃饭。”</p>

    “嗯。”沫婉应着，目光却敏锐地落在他捏着纸张、指节微微发白的手上。</p>

    穆择背对着她，展开那张费用单。上面的数字清晰地映入眼帘：</p>

    床位及基础护理费： 2500元</p>

    医用氧气 (24小时低流量)： 1800元</p>

    药品管理及特殊护理： 1200元</p>

    伙食费 (含特需营养餐)： 800元</p>

    其他耗材： 300元</p>

    合计： 6600元</p>

    六千六！</p>

    这个数字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穆择的心上。他带来的现金早已所剩无几，那张绑定着“二十万”的银行卡，是他最后的堡垒。这个月才过去不到十天！后续的药费、沫婉可能需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