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疼痛</p>
岁末了,腊味早已在整个村子里弥漫开来,过年的味道越来越浓烈,像一壶陈年老窖,快到了它开封的时候了。这个冬天雨雪偏少,似乎没有往年那样的寒冷,也许是我一直窝居在家里吧。当然,我从未畏惧过冬天,也从未畏惧过冰雪。</p>
可就是在这样一个看似不太寒冷的冬天里,我正在悄然经历一场浩劫——我倒不是在用一种夸张的修辞来说着这么一句话。</p>
我的骨关节开始出现一种从未有过的疼痛的感觉,这种疼痛时断时续,时而好转,时而一下子紧绷、蜷曲,循环往复。这种痛感,如野兽撕咬,坐着疼,躺着疼,扯都扯不开,全身的痉挛都放松不下来,这股劲如一头倔强的牛,拽着我,不知道要将我拽到什么地方去。</p>
一直在等待着它能自然恢复,可是拖了一个月后,反而越发地严重了起来。父亲在前期的时间里买回来一种抑制痉挛的药物,然而效果对我而言已经微乎其微了。</p>
这种突如其来的骨关节的病变,着实让我难以承受。我不知道应该将自己摆放成一种什么样的姿势才能舒服一些,坐、卧、躺、趴,揉、捏、锤、敲,各种方法使尽,都丝毫没有减轻一丁点的痛苦。我好像在某一瞬间里变成了一个难以在地球上生活的人,我甚至希望,某个地方有那么一个洞,让我可以在里面小憩一刻钟的时间。</p>
当我有一次去厕所,却发现无论我怎样用力腿都站不起来,自己上个厕所都做不到了!我瘫坐在了窝棚的凳子上,不停地抽搐凝噎——因为急,因为疼。我捶打着凳子,无助地望着周围:为什么!这该死的病魔,你为什么又像浪潮一样向我袭来?老天应该知道,我很努力地在堆人生的积木,而这流窜四溢的海水,又似乎要将我辛辛苦苦堆积好的积木冲散了……</p>
人在病痛面前总是显得这样的脆弱无助、无能为力。直觉告诉我——这种疼痛感不同寻常,可能身体的某一部分正在发生质的变化。</p>
生病之后,每一个黑乎乎的夜晚降临,我都异常失望——因为躺不下来睡觉,一躺下来整条腿甚至整个身体都疼痛加剧,无法仰卧、无法侧身。于是我的爷爷奶奶就轮流坐在床上,用臂弯搂着我,前胸后背都搭着厚厚的被褥。每隔一会儿,就需要爷爷或奶奶爬起来帮我按摩一下病腿。</p>
房间里的灯再也没有熄灭过,我望向窗外,长夜漫漫何时旦啊?!</p>
在这样寒冷且寂静的夜里,我们祖孙三人相依相伴,没有谁能睡上一个安稳的觉。很多时候,爷爷奶奶本来就很累很困,但是因为我,他们不得不打起精神来陪我度过这难捱的时光。很多复杂的思绪缠绕上我的心头,感动和幸福、无奈与痛苦,近二十岁的我,还如一个大婴孩般躺在长辈的怀里,幸与不幸,似乎从来就是这样的真切。</p>
“如果可以替换,我多希望疼的人是我。”爷爷用黯淡且心疼的目光打量着我。我笑笑:“这事您别和我抢。”</p>
每天奶奶早上起床后,都会拿起禅香,开始在客厅中的佛像面前来回徘徊,寻找着火柴,口中念念有词:“老菩萨保佑,保佑孩子不要再有疼痛了,疼痛太折磨人了。”我笑她是“临时抱佛脚”,她瞪我一眼:“小孩子,不许瞎说。”</p>
再没有力气去想别的事情,只是一个劲地为自己祈祷,将自己平时的种种缺点挑出来,与神灵交换条件,假如没有疼痛了,我一定会怎样怎样,但有时候人啊,往往会“好了伤疤忘了疼”,神灵才不会和你做这样一个“便宜的买卖”。</p>
这时候才会使我清醒地意识到,平静的生活是多么美好,厌倦每天重复的生活了吗?不了,只要回到平静就好。这就是人最简单的想法,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