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正在灌肠。</p>

    闻言愣了一下，抬头看我。</p>

    “你什么时候谈的男朋友？”</p>

    “今年秋天。”</p>

    我信口胡编。</p>

    我妈却信了，她微微皱眉。</p>

    “这个要和你爸爸商量一下，我说不好。”</p>

    “可是今年姐姐结婚，您不是给了十万吗？弟弟的房子早在他高中的时候就已经买好了……”</p>

    “你这是什么意思？”</p>

    我妈摔了手里的工具，怒目圆睁，硬生生把我所有的话都逼了回去。</p>

    “本来这几天我就忙得不可开交，你不帮忙就算了，还硬添乱？”</p>

    “我一天天是为了谁，这么累？”</p>

    “有领情的吗？你爱吃灌肠，我大早上起来给你切肉调味，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你和个白眼狼一样，就知道帮着外人追问家里的家底？”</p>

    我的确爱吃灌肠，也磨了妈妈很久，要她做给我吃。</p>

    可是姐姐弟弟爸爸也都喜欢吃。</p>

    他们喜欢纯猪肉的，我喜欢糯米的。</p>

    妈妈到菜市场买了二十斤的肉，却在糯米摊子前几度为难。</p>

    “咱家除了你，没人爱吃糯米肠。”</p>

    “少了不值得做，多了你吃不了。”</p>

    “妈，不会呀，我可以吃一年，能吃得了。”</p>

    我急切地解释。</p>

    我妈的脸却沉了下去。</p>

    围观的人多了，我妈觉得挂不住，便大声吼我。</p>

    “你到底要不要了？”</p>

    “买个东西磨磨唧唧的，我很闲吗？陪你磨洋工。”</p>

    我鼓足勇气，低声开口。</p>

    “妈，我要，我能……”</p>

    吃了，一定不会浪费的。</p>

    但是我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p>

    我妈已经愤怒地打断了我。</p>

    “你这个孩子怎么听不懂人话？”</p>

    “说了你吃不动吃不动，非得买回去浪费钱就好了吗？”</p>

    “你怎么那么自私，只顾自己。全家都要吃肉肠的，偏偏你特立独行，要吃糯米的。”</p>

    她一顿絮絮叨叨，一双眸子灼亮盯着我。</p>

    只等我拒绝。</p>

    到最后，她没有买。</p>

    我退而求其次，只好恳求她能不能做一半辣的，一半不辣的。</p>

    我们全家都嗜辣。</p>

    可我的胃却在前些年为了给我爸笼络生意酒局喝坏了。</p>

    从此不仅滴酒不能沾，还一点辛辣都不能吃。</p>

    这些我妈总是忘。</p>

    她做的饭菜经常是全辣的。</p>

    为了不搞特殊，我总要过了水才敢动筷。</p>

    有些事，不能咂细节，因为越咂越难受。</p>

    姐姐对芒果过敏，我家冰箱里摆的时令水果种类丰富，应有尽有，但从来没有买过芒果。</p>

    弟弟闹妈妈偏心，非要吃的时候，妈妈会无奈地把他带出去，一次性给他买几斤，一口气吃个够。</p>

    至于我，她从不会问我，想不想吃。</p>

    我也不敢提。</p>

    因为我提了，会挨骂。</p>

    说我不懂得体谅姐姐的过敏，一天天净知道给大人添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