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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人之贪婪欲壑,若真几句道理便可以罢休,这千百年来又何来征战,你又为何这些年与卫瓒明争暗斗?”

    沈鸢却半晌轻声说:“我不是与卫瓒斗,是与自己斗。”

    “沈鸢学兵书时,头一句学的便是,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致战。”

    “怒可以复喜,愠可以复悦。一时的嫉恨,也总有止息之日。”

    “而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以复生。”

    他一夜一夜憎恶折磨自己,与自己漫长争斗,直至自己已确信无法成为卫瓒,仍是无法遏制自己的渴望。

    安王温声问他:“果真有止息之日?沈解元未免想得太好。”

    沈鸢道:“纵无止息,我之喜怒爱恨,纠缠往复,也只应折磨我一人。”

    安王却是静静看了他文弱的面孔半晌,听不出话中是讥讽还是嘲弄:“沈解元好气魄,如今倒还能惦记着为将。”

    “我却听说,沈解元如今已连弓都拉不开了,今日我若要取沈解元的性命,只怕也易如反掌。”

    沈鸢只是在这冰冷的目光中,反而站得更稳了些,不似与安王对话,却似与自己喃喃。

    “的确,沈鸢已不能为将了。”

    “若最后这一根为将的骨头,都被嫉妒折了。”

    “那沈鸢还有什么?”

    “这迟早付与尘土的皮囊。”

    “还是一肚子的阴谋诡计、刻薄尖酸呢。”

    他话罢,便觉出了前所未有的凉意,却也前所未有的坚定。

    这次他没有再因恐惧而后退半步,并非全是为了书本上读来的大义,也是为了他自己。

    他一页一页翻过兵书,一宿一宿想成为的人,并不是眼前安王这般。

    安王那双眸子注视他,变幻莫测,好半晌轻声说:“倒是本王想得差了。”

    沈鸢慢慢与他对视,却是轻轻拱了拱手,低声道:“折春告辞。”

    出门去时。

    只听得身后安王扬声冷漠道。

    “沈解元,这次本王放了你,只是我们很快就会决出来。”

    “你与我,孰劣孰优,谁能笑到最后。”

    沈鸢却是停住了,嘴唇一开一合,站得笔直,慢慢说:“愿意领教。”

    室内只剩安王独自静静坐在原处。

    窗外已燃起了上元烟花,倒映在死水一般的眸子里,翻不起半丝涟漪。

    ……

    卫瓒的神色一路都很怪。

    直至上了马车,沈鸢才半晌露出一丝懊恼来,却是撇过头去,轻声嘀咕说:“我与安王说的那些话……你听着了?”

    卫瓒心知他不好意思教人听着自己念头,便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声说:“我忧心他对你下手,便让照霜将隔壁间包了下来。”

    然后把林大夫听诊的圆筒给贴到了墙上。

    自从知道了林大夫这东西好用,卫瓒出门儿在外,总给自己身边人配上一两个,如今正好将沈鸢和安王的话,一字不漏地给听了下来。

    沈鸢在楼上说得那样凛然,一想到让卫瓒听去了,就难免觉着丢脸,却是看着窗外,说:“我说了什么自己都忘了,你也赶紧忘了。”

    却听卫瓒又问:“他说的观刑怎么回事?”

    沈鸢不想他还记着那一句,也知道没法儿混过去。

    犹豫着将安王强迫他观看凌迟之刑的事情草草说了,不愿说得很细,只因卫锦程再混账,也终究有着血脉之亲,落得这样痛苦的死亡下场,他怕卫瓒心里头不舒服。

    果然,只觉着卫瓒轻轻握着他的手渐渐紧了。

    沈鸢不知心里头什么滋味儿。

    偏偏是在这一日说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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