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沈矜何尝不知敲登闻鼓的规矩,可她如今除却舍得一身剐,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她高昂起头,脂玉一般的面庞上,两只眼睛仿佛清泉,澄澈无比,一瞬不瞬地看着他:「还请侯爷将鼓槌还给妾身,倘或朝中无人为怀悰申冤,妾身哪怕是敲破登闻鼓,也要上殿见官家!」
「你!」陆沉舟想不到她如此铁骨铮铮,倒与她今世那个不怕死的夫君不相伯仲。
他攥紧了鼓槌,情知她说到做到,一时之间反而不敢将鼓槌放回去,沉默了片刻,才微微垂首向她道:「你曾救过沉鱼一命,本侯说过,将来但有差遣莫无不从,今日就当本侯还你一份人情,帮你去见一见薛怀悰。」
他是御史中丞,自然有法子进狱中,沈矜大喜过望,不禁屈膝拜谢下去:「妾身多谢侯爷搭救之恩。」
「搭救算不上,一切都还需本侯见过薛怀悰再说。」
陆沉舟稍稍侧过身,没有受她这一拜。
他是重生过来的人,看形势一向比别人更深更远,知道官家之所以盛怒,是因为要求改革的牵头人早已不再是吕相,而是官家。
抨击吕相,便是抨击官家。
谏言官家,便是反对新政。
他不能冒这个险,拿身家性命与官家作对,但为沈矜带个话给薛怀悰的事却不难办到。
「你有什么想说的,大可以告诉本侯,待本侯见到薛怀悰时再转告于他。」
沈矜知他一贯明哲保身,没有万全的把握决计不会出手,此时能答应替她见一见薛怀悰,已是格外开恩了,遂道:「还请侯爷转告怀悰,就说家中无须他担心,母亲身体康安,妾亦很好,只盼他在狱中千万保重自己,妾必将竭尽全力救他出来。」
「本侯记下了,天气寒凉,夫人还是早些回去吧。」
陆沉舟略一点头,眼见得大臣们都将位列朝班,他不好再于殿外耽搁,应下沈矜之后便转身上朝去了。
散朝之后,他果然信守承诺,赶到狱中见了薛怀悰一面。
不过一夜之间,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便被牢狱之灾打得沧桑起来,然而他眸间清光却不曾更改,见到陆沉舟,尚且还能笑得出来:「想不到下官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中丞大人,实在是下官三生有幸。」
陆沉舟静默看着他,半晌才沉声问道:「你就不怕吗?」
薛怀悰屈膝坐在草堆上,遥望着他笑道:「怕什么?怕死,怕不能再出去,怕在这里蹉跎一辈子?大人,从下官当上监察御史的那天起,就没怕过这些。」
「那你就不怕连累你的母亲、连累你的妻子?」
陆沉舟薄唇微抿,他知他年少气盛,血气方刚,也知他初入朝堂,一腔抱负。
可人不是单凭一腔忠勇就能立足天地的,他就不想想,若他有事,薛老夫人怎么办,沈矜怎么办?
薛怀悰何尝没想过这些,当日在朝堂因见恩师落难,一时激愤挺身而出,也曾想过家中妇孺该当如何。
可他既是做了官,那他的身份,首要的便是臣子,其次才是他母亲的儿子、他妻子的夫君。
薛怀悰端坐在地,坦荡而磊落:「侯爷今日来,应当不是来看下官的笑话,侯爷有话不妨直说罢。」
陆沉舟便将沈矜雪夜立在殿外欲要击鼓为他鸣冤的事说了,又道:「她立誓要救你出去,总归是对你上心的,你当日不该那般冲动,累及她如此难为。」
薛怀悰想过沈矜得知消息后会为他奔走呼号,却没想过她居然敢去敲登闻鼓,这个傻姑娘,登闻鼓是那么好敲的吗?
三十廷杖啊,一杖下去就能血溅三尺,她是不要命了吗?
「娶妻如此,夫复何求,夫复何求!」
薛怀悰家境落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