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真狠啊。
结了前仇,李夫人再也不怕我乱说李行舟的事了。
蔡家两口子还是不信我会偷钱。
蔡娘子见打得重,怕出人命,掏腰包垫了药费,雇了辆牛车,把我和昏迷的憨棍一并送回金家村治伤。
路上她叹了口气,把我的头发捋到耳后:
「太欺负人了。
「姑娘,不怨你,我信你。」
我不肯说话,也不肯抬头。
只把脸泡在眼泪里,蜇得脸发痛。
只是死死咬着身下的被子,生怕哭出声。
我以为爱看热闹村民都会过来嘲笑我,笑我被雁啄瞎了眼,笑我痴心飞上枝头却摔折了腿。
可是没人笑。
「怪可怜的,爹那个样子,娘又死得早。
「来个人么,说两句好话,她就当了真。」
相信我,比怨我还叫我内疚。
可怜我,比笑我还叫我难受。
夜深了,人散了,陈大夫在外头睡着了。
只剩我和憨棍,腿上的伤一到晚上又疼又热,稍一动弹就疼得龇牙咧嘴。
「对不住啊,我不知道会连累你多挨十棍,你跟他们说了吗?说你不认识我。」
憨棍疼得连说话也打颤,恨恨道:
「说了,他们、他们问主谋是谁。
「我一急就磕巴,说我我我……」
……
难道是我劝得他良心发现,就把罪名揽下来了?
我心里一阵感动。
「我、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你。
「可他们没听我说完,就开始打了。」
……
「是我对不住你。」
「你跟他们有什么仇?他们要这么对你?」
……
没仇,有恩。
憨棍想了想,叹了口气:
「有恩还打你,那这个叫李行舟的很坏了。」
这就说来话长了。
4
捡到李行舟,是半年前,我去摘草药熬糖丸子的路上。
天色很晚了,看到李无忧的时候,我还以为看到了勾魂的艳鬼,吓得我险些扔了手中的镰刀。
他说自己被大夫人暗害,踩了兽夹,恐怕伤到了骨头。
李无忧瞧见我在花草中挑拣,又看见我背上的药篓子,便笑道:
「小娘子,瞧你在摘草药,你是医女吧?」
不是。
我要是医女就好啦。
那我娘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七岁那年,我娘病得还剩最后一口气时,叫我不要学我爹招摇撞骗,要踏踏实实地挣钱养活自己。
可她死得太早了,还没教我什么叫脚踏实地地挣钱。
而两年前,我爹被人打得奄奄一息时,只叹自己骗术不精,愿赌服输,要我发誓把家学发扬光大。
见我不吭声不接茬,我爹伸手去够床头的柳条,要像平常那样打得我满屋乱爬。
我哆哆嗦嗦护着头。
那一柳条到底没抽下来,因为我爹摸到柳条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