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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肩作战——多痛快。

    再后来,燎国来犯,墨清池像往常一样挂帅,赶赴疆场。

    那一年,墨熄终于盼到了他的七岁。

    可他盼来的并不是灵武,也不是入学,而是一纸军报关山万里,未及他反应过来何谓生死,墨府已白绫垂落,王宫已丧钟长鸣。

    “弗陵君殁了——!”

    举城哀声,纸钱飘落一地,像下了经年不化的大雪。

    所有人都在哭天抢地,认识的,不认识的,眼熟的,寥寥数面的,一拨又一拨的人来到墨府洒泪祭酒,母亲已好几次哭得人事不省,那个虎狼之心的伯父当时也是做尽惺惺之态,悲痛地操持着义兄的丧礼。所有人都披麻戴孝,就连君上来时,也是一身素白。

    “我失弗陵,如失肝胆……”老君上的头搁靠在棺木上,涕泪纵横,哀声哽咽道,“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群臣更是跪地一片,哭声恸天。

    正厅外,祭奠的金银元宝堆作山高,大祭司吹响牦牛灵角,一道金光从棺木里飘然而出,点点金光化作一尾游曳的鲸鱼,在大殿内盘桓数圈,游出庭外。

    庭外的桂树早已没有桂花了,大鱼游过,也再不复当年满庭桂雨的景象。

    它向高天一冲而上,自云海归去。

    “神武已解。”大祭司吟唱道,跪地叩首,“魂兮——安宁——”

    众人纷纷哭拜道:“弗陵君英烈。”

    “英灵归来——”

    这一群白色的魑魅魍魉中,只有墨熄没哭,他一声不吭地跪在那里,怔忡而茫然地看着。谁去了?

    谁殁了……

    谁是英烈?

    谁为英灵?

    英烈,到底意味着什么?他从小到大一直听在耳里的两个字,陡然间因为父亲的死而变得那么陌生。

    他曾经觉得闪耀炫目的字句,他曾经无限向往的战场,到底是什么?

    “英灵归来——魂兮长宁——”

    不不,他陡地战栗起来。他不要英烈,他不要他父亲做什么英杰,他只想要他的爹爹站在庭院里,秋天的时候带着他去采满庭桂花,酿一壶甜酒。

    他只想他爹爹回来,回来拉着他的手,低下来笑着跟他说:“小火球,你今年七岁了,爹带你去学宫,你要听话,好好跟着长老们修炼。”

    他这样想着,就好像真的瞧见爹爹站在门口,回过头来,朝他倏尔笑了。

    “火球儿。”他跟他说,“好孩子,你过来,再让爹看看。”

    墨熄恍惚着向那天光映日里的身影走去。

    突然间,送葬的鞭炮炸响了,噼啪破碎的声音,像惊醒了灵魂深处的一场梦。

    “爹?”他茫然地,“爹,你在哪里?”

    你、你在哪里?

    门口没有人,只有白帛在低低地垂摆着。

    他手指冰凉,便在那过于残酷一刻,恍惚明白了“死”意味着什么,他忽然失声大叫,喊着阿爹,朝着大殿外奔追而去。一众臣子见状更是又惊又哀,拭泪不断。他伯父匆匆步出来,一把抱起挣扎不止的墨熄,红着眼眶道:“熄儿听话,来伯父这里,来伯父这里……”

    “我看到爹了!我看到他的!”他大喊着,喊着喊着就忽然失了音调,扑在伯父怀里终于嚎啕大哭起来,“我看到他的……他为什么走了?他为什么走了?他为什么不要我了!”七岁的孩子声嘶力竭,一声凄厉过一声,眼泪已淌了满脸。

    到最后,嘴唇哆嗦着喃喃的,就只有那一句:“他为什么不要我了……”

    他七岁。

    他盼星盼月,认认真真,和他爹爹一起期盼着的七岁。

    原来竟是这般光景。

    原来这就是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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