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她融不进去。
幸而崔七娘待她虽然不如对自家儿女尽心,也很不坏了。周家兄妹亦十分友爱。周昕君子,周昉腼腆,周琦娇憨。
转机在半年之后。中秋宫宴,崔家母子赴宴,袁照横竖无事,临了几张帖睡下。次日晨起,崔七娘打发了侍婢来请。
“……是什么事?”袁照试问。
侍婢只管摇头,一问三不知。
到了正堂,崔七娘轻飘飘丢下来几张诗笺:“这是你做的罢?”
袁照瞧着崔七娘脸色不是太好看——自她来长安之后,还是头一次看到——因下意识问:“可是……有不妥?”她自问这几首诗得来不易,不说艳压群芳,也很拿得出手了——难道是犯了讳?一时间冷汗都要下来了。
正寻思,崔七娘道:“以后不要这么自作聪明了!”
这话说得重,袁照哪里受过,整个脸都涨得红了。勉强调整了下呼吸,忍辱求道:“阿照学疏才浅,姨母教我!”
崔七娘握着秋扇,面上阴晴不定。她能说什么。昨儿宫宴,周乐叫一群贵族少年分韵赋诗——吓!他知道个什么诗,也就是纪念周昂,讨好李愔——谁想让周昕拔了头筹。周乐喜出望外,叫他过去赏了,又叫他再作几首来。
不料续作水准大跌。因都疑心是代笔,也就皇后打圆场,说了句“佳句本天成,妙手偶得之”混过去。
崔七娘知道这个儿子并无诗才,再三诘问,才知道是她这个外甥女做的好事——“阿照硬塞给孩儿,说有备无患……”周昕垂着头,灯打在他脸上,一半儿明,一半儿暗。
崔七娘想一脚踹死他!
要不是当初兴和帝作乱,大郎没了,她也不指着他!她周家是出土匪,可不出这种敢做不敢当的东西!周乐指着他写诗么,当初他五叔周昂诗写得好么——
阿照也是多事!明知道表兄——
崔七娘不能够想下去。到底自个儿的儿子,不成材也是自个儿的骨肉。阿照要打主意,也不该拿他做筏子。
如今却不好收场。
一个不慎,这孩子就是全长安的笑料——便纵是皇亲国戚,这人的嘴,该堵不上还是堵不上。周乐也瞧不上他,这圣宠一失,生出多少事;更休说这孩子打小脸皮薄,气性大的……
崔七娘按住太阳穴,挥了挥扇子:“你下去吧。”
袁照不知道原委,惴惴退了下去。过几日风平浪静了方才私下里找表妹周琦打听,周琦天真,一五一十与她说了,又埋怨道:“圣人也是,这写诗又不是纺纱,说有就能有。阿兄一时灵光,得了好句子,他也适可而止吧!”
袁照但笑。她猜天子是马背天子,一向以少文为憾,见子弟中有这等诗才,便是芝兰玉树,生于阶庭,岂有不喜之理,是有心夸耀,才叫周昕露一手,谁知道——
她到底年少,想到自个儿的诗压过了一众长安少年,心里喜得飞飞的,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她不明白姨母在担心什么,只觉得顶了不起给表兄多捉几次刀。
她不知道那是她的原罪。
转眼到十月,周干与周昂忌日相去不远。这在周家是大事:每年这时候,圣人都会遣太子亲临,代为祭祀。
那是袁照第一次看见太子。这位遥不可及的贵人,是个十分英俊的少年,和她的两位表兄并不是太像。举止风度无可挑剔,庄严配得上他的祭文。
他身边的少年就活泼许多。太子给崔七娘介绍说:“这是我表弟安城王。”
崔七娘笑得一脸慈祥。她说不上独孤羽生哪里像他的父亲,也许哪里都不像。到底继承了他的姓氏。那个廿年前被她拒绝过的男子。她已经快记不得他的样子了。那时候他名不经传,也没有后来的美貌与风度。
而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