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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为天使安琪儿就会有人避若洪水猛兽,我则是恐惧。

    我从未想过会有一个鲜活的,会动会闹会哭会笑和我血脉相连的孩子,也不觉得自己能承担做母亲的责任,我们这样奇怪而畸形的附庸关系甚至无法给予孩子正常的家。

    我妈从前喝多了老和我道歉,说自己年轻时过于自私,犯了太多错误,其中就包括随意草率把我带到世上这一条。

    她和我爸把我造出来的时候还是十八九岁的学生年纪,断绝和家里的联系私自跑出来组建一个小家庭,好像创造所谓的爱情结晶是一个从未涉猎的甜蜜游戏,还以此为乐。

    可这种快乐没持续多久就被艰难的现实击垮,两个涉世未深举步维艰的大孩子要拉扯一个牙都没长齐穿纸尿裤的娃娃实在不是什么乐事。

    在我出生的第三个月,我爸就厌弃了这种无聊的过家家,从他们一起租住的小破公寓里搬出去,花花蝴蝶般扑进他的新世界,再没有音讯。

    我妈养大了我,这毋庸置疑,但她并不爱我,或者说,她很直率地承认自己的爱有限,而我未能有幸从其中分得一瓢。

    她喜欢追求刺激和新鲜,一旦厌倦随手就扔,但她又愧疚于自己年轻时犯的一个过分草率的错误,结果却要让无辜的我来承担。

    那么言川呢?他在那么多女人之间,在和我周旋的时候,难道不也是抱着这样一种玩乐的心态?

    他从没有所谓的家庭观念,甚至对此嗤之以鼻,找乐子是他人生的一大信条。

    孩子就像他某天忽然发掘的新玩具,是他未曾涉及的新奇领域,当他某天终于对它的存在失去兴趣,这个由我们一起创造出的错误又会复刻怎样的人生。

    我没有想到我会在言川面前掉眼泪。

    其实我从小到大拍哭戏之外都极少流泪。

    当年在酒廊兼职陪酒时被人扇耳光逼喝酒的时候我没哭,被祁苏雅百般要挟施压和祁叙分手的时候我没哭,但在言川盯着我的眼睛问我要一个解释的时候,我的眼泪顺着面颊毫无征兆地掉下。

    我分不清这股悲伤的缘由,莫非是在怜悯那个还未出生就已经被母亲单方面宣布舍弃的生命?它本可以诞生在一个完整的充满爱的家庭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成为一段脆弱关系的附加品。

    言川似乎也没有料到这种情形,从他的表情里我能读出他隐藏在平静外表下的错愕。

    我想他一定见过不少女人流泪,早已经屡见不鲜。

    譬如郝露薇之流,她们在他面前或洒泪质问或哀怜乞求,希冀眼泪攻势能博取哪怕一丝同情以及回心转意,却通通铩羽而归。

    他用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的表情看着我,语带惊愕:“看不出来,原来你也是会哭的。”

    “你这么想听,我可以哭得更大声,”我用力揩了揩眼睛,直觉自己现在哭得一定很不好看,眼妆都花的一塌糊涂。

    言川却不再纠结于那个解释,只是哑然似的看了我半晌,用一种略带审视的目光,最后点头说好。

    “什么?”我怔住,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好啊,不想要就不想要,这也值得哭么?倒成了我在故意欺负你,”他撑起身体伸出手臂将我整个人揽入怀中,掌心像安抚婴孩那样温柔地拍抚着我的脊背,“我还以为想看到你的眼泪要更难一些。”

    我不可置信地又抹了把面颊。

    “别哭了,眼泪和你一点都不搭,”他摇头,抬起我的下巴,指尖在我颊边点了点,拭去一滴将落未落的眼泪:“认识你这么久,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挺不习惯的。”

    别说他不习惯,我自己也不习惯这样露怯的矫情,喉间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我透过模糊的泪光却能感觉到言川的神情意料之外的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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