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次主动找娄征说话,在一次数学测验后,他捏着他的卷子,不断偷偷瞟着娄征,反复的想站起来又没有,那正是早上九点,即使夏季的九点也还能有些清凉,但他的身上全是汗水,白T恤贴在身上,头发也像淋过雨,我闻到那汗水里一种焦灼的渴望,他渴望娄征(狗日的他真是瞎了眼睛),正如我渴望他。我后来回想这一段,脑子里总出现一张宽敞的蓝丝绒大床,A片里常有这样的床,刘默已经躺在床上,一丝不挂,而娄征就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刘默心中升起一股羞涩,侧过身体,手挡住腹股沟,同时闭上眼睛,只等待娄征伸出一只手,指尖从耳垂触摸而下,最后捧起他的脸。我注视刘默时,心里充满一种胀痛,我无限放大这种胀痛,希望能忽然天翻地覆、地动山摇,这个世界处处灾难横生,所有人都和我一样痛苦。上课铃声响起后,刘默有些不明所以,低头看了表,才从桌里拿出英语听力习题,整节课他盯住黑板,紧握铅笔,但我知道他什么也没有听进去,他一直在想着如何再度鼓足勇气走到娄征面前,尽量保持正常的语调,对他说,娄征,你数学好,能不能帮我讲讲这道题,他一直在寻思一种方法,如何才能在娄征的目光下,不脸红。整整四十五分钟,他终于积蓄出一种能量,一下课,他就弹起来,快步往娄征课桌边走去,但这时娄征也离开课桌,打算去一趟厕所。这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变数,娄征每天喝水吃饭,当然也会憋尿,也会行色匆匆的站上便池,撒尿时神态愉悦,撒完还拿手摸一下鼻子(很不讲卫生)。这个变数却让刘默如临大敌,我看着他,想到,英语课上的四十五分钟,他积蓄的力量只足够他走到娄征的课桌边,之后他的身体就像棉花一样软,此时如同处在弥留之际,他只能用最低最轻的声音向娄征说自己的请求,娄征必须一次听懂他的意思,如果让他重复第二次,说到一半,他就会气息奄奄,双目紧闭,倒在娄征怀里。他站在娄征的课桌边,不能前进也不能退后,觉得自己干了一件傻事,但娄征却忽然掉头回来了——他走到门口时发现刘默目光茫然站在他课桌边,就绕了回来。他站在刘默面前,低头看着他,我一直痛恨他的行为,他一声不吭。只肖他问刘默一句,你有什么事,刘默就能把试卷递给他,就算喉咙里已经不能发出一个音节,也可以指着那道几何题,这样他就能明白,刘默是请他帮忙讲题。但他什么也不说,任刘默被自己看的手足无措,隔了很长时间,才不甚清晰的开口,这题,我不会……(手指在试卷上,忽然发现自己头昏脑胀,已经找不到是哪道题)。娄征接过卷子,自己翻了翻,指着有红叉的地方,这道吧?刘默点点头。娄征面无表情(他就爱装),指指自己的座位让刘默坐,他手撑在桌沿边,看一眼手表,拿出自己的试卷,丢给刘默,你先看,我去趟厕所,就回。我们都看到了,娄征像个疯子似的狂跑出去,活见鬼了,眨眼又跑回来(我怀疑他小便直接撒阳台上了),给刘默讲那道题。娄征跑起来一步跨的相当大,这一点跟娄老先生一样,从前娄老先生在老职工宿舍的楼梯间狂跑,把经过的人吓得目瞪口呆,就有着和年龄不匹配的猛烈。说到底,我恨刘默的渴望,这渴望已经像一件衣服,每天穿在他身上,谁都一望即知。我希望他永远安静无言,如同每一个朝代的后宫里最矜持沉默的嫔妃,在无人能见的长廊里仪态万方的走过,永远被动的等待着梦中的帝王,与之交好,覆雨翻云。
赵玲玲说到娄征,语气和平,我总觉得这里头的宽容有一种虚伪的成分,实际上她并没有那么想得开。当时,她还颇有把她们宿舍一个女生介绍给娄征的意思,说伊温柔贤惠,能做一手好淮扬菜。我立马高声赞同,说妙极了,娄征肯定喜欢,我观察她的神色,她果然有些不悦,可能看出我故意气她,但我不管,发现这一点,我就志得意满。
7.
刘默死后第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