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到他到达极点,赌一把。
粗糙计划,没有足够的支持,只留有高祖至景帝年间的实验数据,但未必不可行。当年高祖,史书上写天降神威,爆发出不属于他的力量。现下看来,或许就是晶核的作用。虫群从那一刻起就埋下引线,开始收割精神力的举措。东西后来流落到北塞,吸收无人在意的罪人的命。一路蜿蜒到如今,落到帝国的年轻皇族手里。
它们做好打算,精准测量,认为一切已足够。
确实有足够多的论据,无人在意的北境罪犯的死活,没死到临头前都在自扫门前雪的世家,和时至此刻仍然在过往恩怨愤怒的主星人民。
但,人从来是最糟糕的境况里会选择放手一搏的生物。爱和恨,分裂和团结之间,只有一层薄薄的纸。戳过去,便截然不同。
至少南方此刻,苍俊看着不远处崩裂的机甲,沉默三秒,才继续向前看。
光线四散开,程钧临死前问的是苍黎,他问,我退步了吗?
声音很低,苍黎没来得及回答。她并不在程钧附近,因而甚至看不到机甲炸裂开来时,量子兽烧灼而亡,如流星般坠落在千疮百孔的地面上时耀眼的光。
“退步了。”她这么说,“但不差。”
说给不知道谁听,没有人回答。
流星落下的夜晚,你在干什么?
固执等待,等一个回眸,还是认真思考,如果此时飞入太空,流星能不能砸死自己?
段淬珩什么都没想。他什么都来不及想。一切都摊开成为一本书。他千万人的人生,在原地沉默以待,然后失去自我的感官。
北境风吹,南国烈日,*莲花去国一千年,雨后闻腥犹带铁。蓝溪之水厌生人,身死千年恨溪水。
他该坠落到哪里去?
哪里有能接住他的云,悬崖,或是湖泊?
十多岁时他数园林里的桃树,二十出头时他抬头看不变又时刻新生与消亡的宇宙。杀人,救人,得到爱,去爱,去不伤害自己的前提下爱。有人在他接受前世记忆后怒斥疼死你算了,也是那个人说,我和你一起,我会陪你。他于是继续考虑如何杀死自己的父亲,厌倦弑父主题而让更想复仇的人下手。然后没来得及问自己,真的想当皇帝吗,被扔进可笑的人类末日里。
没有时间问原不原谅,没有情绪问段淬瑛他上辈子过得好吗,没有任何东西能托举他令他俯瞰人类,俯瞰自己的痛苦。
必须要承认,他其实对人类没有什么感想。
爱人类这个种群好像是全世界最简单的事情。爱人类这个宏观概念又是很自如的事。
对大部分人来说,进行一种刻奇,混进特定宏大叙事里掉泪,是如此地自然而有治愈力。
对比之下,爱特定的人总很难。
爱弱者群体很简单,爱身边给自己造成麻烦的活生生的人很难。
可他若是本来就不爱呢?作为皇储,从小学习如何利用概念制造幻觉,制造痛觉,制造拼搏幸福感,制造美好。没学过怎么爱。
爱一个人,爱到上辈子为他去死,爱到不知道在爱投射,爱幻想,还是只是需要用“爱”这个借口,掩盖自己想死的真心。
他没信过。他本来是没怎么信过的,他那样以为。
可这辈子被爱。爱不解决所有问题,爱甚至不解决任何问题。似乎只是给了他一点更自由,更简单,更无所顾忌地平和看世界的勇气。
爱让他思考,他仍然无法对人类产生任何好感,但每个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于是他仿若听到有人在唤,有人在撕扯他,所有幻影所有呐喊和他通通相连相接。
凭什么不救我,为什么要抛弃我,为什么把我抛落高空?
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