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这一盏灯,是一刻前顾昔潮为?她点的。
她记得他血丝密布的眼,像是被大雨淋透了?,湿漉地看着她:
“别去。我不想你见?他。”
他舍不得,却耐不过她坚持。
最后,他妥协,只柔声道:
“那?我,为?你烧一件衣。”
她笑着好。
由是,沈今鸾此时穿着他新烧的霜色襦裙,双肩饰以披帛,荆钗布裙,婷婷立于华贵的永乐宫内殿里。
珠帘轻轻晃动,一阵风涌入内殿,门外走来一道身影,袍角金纹繁复,绣有万里山川,一步一步走向珠帘,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沈今鸾转过身,隔着珠帘朝那?道人影微微屈膝,福了?福身。
“阿鸾,你不必多礼。”
元泓疾步过去,想要将人扶起,想要撩开珠帘,帘后的人影却一个转身,没入了?烛火照不见?的阴影之中。
无影无踪。
“我与陛下是君臣,自当行礼。”
一道幽影时隐时现,声音冷静,疏离。
元泓这就懂了?。他只能和她隔着珠帘话。
原本殷切的手缓缓放下,攥入袖中。
一别音容两?渺茫。
他犹然?记得,十年前他最后一次见?到她,也是在这座永乐宫,同?样隔着一道纱帘。
彼时他出征渤海国在即,听到有人密报,皇后在宫中魇咒君王。
他勃然?大怒,兴师问罪,二人又因北疆军旧案争吵不休,她气得发抖,扯下了?那?一身最是尊贵的翟衣,他也对她了?一番狠话。
离去前,他脚步一顿,回眸看了?一眼。
昏黄的斜光照下,她半卧在榻上,青丝迤逦,面色惨白,目光麻木,仿佛一具枯竭的躯壳。
彼时,他被她戳破旧时溃痈,愤意难消,拂袖离去。
却不想,这一眼是今生最后一面。
那?些言不由衷的气话,是今生最后一番话。
之后,无数个深夜,他望着皇后的翟衣,悔愧无极。
他无视所有的疑点,只知?自欺欺人,认定她是和少时的恋人回了?北疆,不再想与他长伴,背弃夫妻诺言的是她。
“陛下……”珠帘后的她先开口,还未下去,元泓却忽然?道:
“阿鸾,朕当年,已经为?沈氏报了?仇了?。朕没有背弃与你的誓言。”
他心潮汹涌,等?不及一般地告诉她这一句。
为?太子八年,继承大统十四载有余,一辈子沉稳处事,喜怒不形于色,此时的他却像个少年一样踯躅紧张。
“阿鸾。十五年前,那?一道暗杀羌人的令,出自先帝。”
“自淳平十年起,先帝就想外收兵权,内压世家。沈氏,是他谋划里必要拔出的一颗险棋。”
“却不料,失了?沈氏,云州陷落。因此,先帝才会郁郁而终,一年后便龙御殡天。”
沈今鸾没有料到,元泓会忽然?言及此。
即便在北疆之时,她和顾昔潮对此事已有隐隐的预料,谁都没有出口,都打算就此放下。
古往今来,忠臣良将,多少有过善终,多少死于阴谋,亡于宵小。沈氏,顾家,都不过是青史里的一抔黄土。
沈今鸾闭了?闭眼,心头漫过铺天盖地的恸意。她望着珠帘外那?一道身影,哑声道:
“敢问陛下,是如何为我报的仇……”
元泓没有话,眸光从一片黯淡里透出,像是灰烬里的火光,灼灼发亮。
他不话,沈今鸾就全懂了。
先帝崩逝前,曾“病”了?大半年,蛰伏多年的太子开始监国,以雷霆之势谋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