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少年正低着头飞快扒饭,碗里的米已经见了底。
颈后的皮肤凉飕飕的,凌野本能地放下筷子,回头看。
不是她。
他松了一口气。
是她身边的助理,姓张或是章,似乎笃定了他救人是为攫取什么好处,从一开始就对他带着提防心。
“……你什么时候来的?”
视线扫过桌上的餐盒时,小助理神色很明显地一顿,堪称惊骇。
“刚回,”凌野脊背笔直,沉声为自己辩白,“道具组中午没活,司机让我把保姆车的变速箱换了油,就让我走了。”
他说得实在,什么变速箱什么换油,恨不得都能背出型号。
女生懒得听,敷衍应着走到椅子边,把温晚凝的羽绒服捞进怀里,明明是自己忙昏头才有的乌龙,临走前还是忍不住讽一句,“饿疯了吧,剩饭都抢着吃……”
帐篷外很吵,她声音压得又极低,几乎在自言自语。
可凌野还是“听”见了,用他的眼睛——
剩饭。
能堂而皇之摆在这个漂亮化妆台上的,还能是谁的剩饭。
饭盒摆在那儿,筷子也攥在手里,一分钟前还饿得前胸贴后背,凌野却怎么也吃不下了,侧脸烧红了一片。
温晚凝的吃相很文雅,但也会趁机刷刷手机消息,偶尔看得太专注时,会不自觉地咬着筷子出神。
浓油赤酱的汁液,润得格外红的唇,这里夹两口,那里夹两口,咀嚼时露出的小巧洁白的牙齿,不自觉折弯又立起的,亮晶晶的指尖。
他自认并没有盯着别人吃饭的癖好,脑子里却忽地,只剩下女人轻咬着筷子尖的样子。
她今天也这样发呆了吗。
肉丝炒年糕好像剩的最少,对他来说很陌生的口味,她好像很喜欢。
她咬筷子的时候是什么声音,咀嚼的时候又是什么声音。
因为某种由筷子尖衍生出的,亲密而难以言明的想象,因为对这些太隐秘声音的好奇,凌野的心跳快到了难以理喻的地步,脊背出了一层汗,几乎如坐针毡。
【番外
你的声音(三)】
当一个人的耳朵失去功能时,视觉、嗅觉、甚至是触觉,所有一切可被调动的感官,都会无限锐化。
这由求生的意志决定,并不听从理智的指挥。
换句话说,所有让他觉得失礼和龌龊的打量和想象,都是正常的。
那些毫无预警,随时涌进他脑海的特写和气味记忆,不是因为他背弃了从小恪守的道德信条,也不能说明他在一夜之间突然长歪了,误入了什么歧途。
他很正常,这是他身体的本能。
就算是连梦里都是温晚凝的样子,也不是什么可怕的大事。
在跟医生聊过,整理出如上逻辑来宽慰自己之前,凌野在故乡的最后一个冬天,几乎每分每秒都在自我谴责中度过。
以前他每天在看什么。
圆锥曲线大题第二问的解法,账户上的余额,车前盖里出了故障的零件,远处的信号灯,或者去拖车的路上有没有交警。
而现在,那些分散着的目光落点,除了生存所需的警惕和注意力,全都汇集在了同一个人身上。
数学练习册上的曲线在变形,变成了女人的发丝。
风吹起来,又被透明唇蜜黏住,贴在饱满的下唇上微微摇晃。
千斤顶撑起来,银亮的备胎螺栓也在变形,变成了温晚凝背台词时在地上碾来碾去的雪地靴,纸巾搓红的鼻尖,被化妆师盘起头发时,露出的一小截白得发光的后颈。
还有那些味道。
肉丝炒年糕的鲜香味,温晚凝提神用的薄荷油,凉